2.屯溪是現在的黃山市府所在地。屯溪古鎮,因黃蓋等“屯兵溪上”而得名。
那個“溪”應該就是現在的新安江。在夜色中,從三輪車上看過去,她幾乎幹了,只能看到壹片不算寬的河道。
從新安江邊轉過來,燈光陡地壹變。壹條熙熙攘攘的青石板路的商業街撲面而來,張燈結彩,酒旗飄揚。
老街。
講到屯溪的吃,就不能不談老街壹樓。屯溪古屬徽州的休寧縣。此地的飲食菜系自然是徽菜。
壹樓就把著老街的街口,兩層,大扇臨街的窗極為明亮。紅灰相間的古式酒樓,飛檐翹角——仿的。這裏的當家菜很多。石耳,臭鮭魚,毛豆腐,青菜,土雞,是我個人推薦。
石耳類似於木耳,生在黃山的石縫中,算山珍。顏色和木耳如出壹轍,形狀也類似,只是表面密布小小的突起,象雞皮。可以做成石耳燉土雞,石耳炒青菜,石耳青菜豆腐湯。
石耳的口感不象木耳那樣肥頭大耳,更緊實壹些;味道不明顯,隨順了同鍋的或青菜或土雞的味道,象蒓菜;細嘗還是有壹絲感覺的,說不好,好象是山野的筋骨和清曠,那些味蕾壹樣的突起吃起來也讓人好奇。
臭鮭魚極鮮美。古代徽州民風節儉刻苦。民謠說“手捧苞米稞,腳踏壹盆火,除了皇帝就是我”,可見壹斑。所以壹條臭了的鮭魚是萬分舍不得扔掉的。沒想到做出來卻和叫花雞壹樣,恁地鮮美!後來這道菜更傳到了宮裏, 做了慈嬉的玉膳。
臭鮭魚是把新鮮的鮭魚用鹽淹漬變臭,淹好後待用;放在冰箱裏,可保存數月。
徽菜重油,重色,重火功;壹份臭鮭魚,是盛在白盤子裏頭尾相顧的兩條;色澤紅亮,湯汁豐腴;輕輕撥開皮,露出的蒜瓣肉滑潤瑩滿,夾起壹嘗,天哪!鮭魚的嫩鮮,“臭”的至味,實在是驚喜。
不停地互相勸著,吞著,與美食、美景、美人的不期而遇,三者有同工異曲的快感!
它不是臭豆腐的那種臭,沒有那麽回味無窮,是恰到好處,是當下即是的滿足感和貪欲。可是也沒那麽粗俗,臭豆腐是只有味而缺少質感,粘蔫呼呼的壹抹;材質和味道,象氣質和外貌,臭鮭魚是並重的。
對毛豆腐的好惡,可能是見仁見智的。毛豆腐的成因和臭鮭魚壹樣,淵源都是儉樸。顧名思義,毛豆腐,就是生了毛的豆腐,而且,白毛過寸!
壹樓的毛豆腐經過改良,不駭人,不見過寸的白毛;可是味道上,很沒有味道;說不出所以然,也不象原裝的豆腐,有點粘忽忽,且不入味。口味這件事,本就私人的沒有道理,既是地方特色,何妨壹試?何苦信別人的感覺呢?
青菜指我們所講的油菜;本地的油菜可真是小,我想起我們北方的油菜,有的竟那樣粗壯,口味亦強悍;這裏的小油菜清清爽爽的,苗條輕攏,壹條條地排在盤子裏,有青菜的香和淡,無論是作湯還是家常炒,均平和安靜。桔生淮南。
從壹樓出來,看見樓下已等了壹屋子人。壹只只驢子打扮的城裏人全都擁到這裏來了,然後帶來了城市的跟風,等座風,和驚鴻壹瞥的鴛鴦蝴蝶風。
再講講老街的其他吃食。
老街西起老大橋,就是剛才新安江上的老大橋,始建於明代。它的最東端是老街牌坊。壹樓就挨著牌樓。步行街,長約壹公裏。
老街的兩側全是店鋪。徽州名揚天下的歙宴、唐墨,老字號“同德仁”中藥鋪,安徽名茶黃山毛峰、祁紅屯綠、菊花,還有那些黃山VCD,西遞宏村圖畫冊,洋洋灑灑阡陌縱橫。這些店鋪不設門,說攤點更適合壹些。有的進深很長,房頂極高。開闊而幽深。
就看見有人拿著臭幹子串了。又看見有人在喝小杯的紅棗湯了。還有人就在當街支壹個爐子,凳子上擺著火燒。我便奔了過去。是壹個老太太,邊做邊賣黃山燒餅。很小,直徑有雞蛋大。燒餅有餡,梅菜肉末。餅子打得很有勁,皮又韌又香,烤爐的香,麥香。
坐下來,在壹個小吃鋪喝壹碗餛飩。順便來壹串臭幹子,抹多多的紅椒醬。咬破黑烏烏的皮,裏面是冒著熱氣的白豆瓤。眼睛盯著對面賣硯臺的店鋪,看他們討價還價地過招。世情溫暖而現實,時間飄渺而堅韌。
看見隔桌的紅棗蓮子湯了,盛在小杯子裏。招手叫小妹說我也要;她便帶我去挑;原來他們有三種,盛在不銹鋼的容器裏。綠豆湯,冰糖百合,紅棗蓮子,我要了兩種,看她用小勺子盛到透明的壹次杯子裏;喝起來是特別爽口安心;我喜歡這種手工現做的感覺,比從生產線上下來的瓶裝飲料親切多了。象老媽煲好的湯,俗世生活的煙火和人情。
我喜歡老街。
繼續逛。山核桃。咬碎了壹嘗,好香啊,好的原料,炒功把它的香激發到頂峰;如同有家庭和LOVE滋潤的女子,體線斟於完美豐盈
還有香芋糕松子糕。香芋的粉和松子粉堆成的壹方。以前沒有感受過的風味。在外地經常有這種偶遇。想起廈門的餡餅,隨便在機場買了幾盒,送給JJ的小孩,他那樣珍惜,幾年後還念念不忘(題外話:好吃的是葷油的那種,南普陀那種素油的不好吃)。
還有南糖。芝麻糖,還號稱徽州特產!喝茶的時候,那種釅釅的綠茶——我們在德仁堂二樓喝的,就在老街;吃壹塊糖,滿口芝麻的濃香,甜因茶而消解了幾分,單吃就太糇了!
打烊時分,心滿意足地從老街溜達出來。先不叫三輪車,就沿著新安江走;燈光依舊是稀疏。正有壹群學生下了晚自習,自行車陣掠過身邊。不遠處有挑了擔子的喊:餛飩臭幹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