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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平凡,靜守安然

圖文/瑩盈水澗

又顧逢簡,時光如昨,船仍是要遊的。“春江水暖鴨先知”,只見春水,不見有鴨,素手伸入水中好學鴨,感知春江水暖。雖得幾日好晴光,指尖輕輕劃過絲絲縷縷的碧水,仍舊所感是涼。

擡首,陽光從歷經百年滄桑的細葉榕繁茂的樹隙間傾瀉而下,灑在藍色的屋頂上,灑在壹片花事正繁的炮仗花上,灑在光禿禿的雞蛋花樹枝杈上,灑在往來稀疏行人的臉龐,透著靜好安然。灑在地面,四處彌漫著輕柔有暖。隨著閑靜下來的心,腳步踏著壹片大好春光。

迎面的風,裹挾陽光的溫度,暖暖微醺,若壹襲白衣仙骨,如飲桃花酒釀,興逸飄然。壹縷風暖,壹記春聲飄蕩。風中夾雜著旖旎兩岸的葳蕤草木香氣和水腥氣,那股自然的氣息入得胸腔,更為濃郁了。踏至乘船碼頭,拾階而下,古老的青石板,鋪滿陽光,靜靜地,仿似訴說著流年過往。船夫佇立在水岸,緊拽著手裏的纖繩,回望的目光,眼角揚起的細紋,夾滿陽光。

登了船,靜靜的天空下,壹葉扁舟泛起,悠悠於溫潤的水面。搖動的櫓槳,載著我們,同是載滿了陽光。女兒和狗仔小憨憨同坐船頭甲板上,迎風向陽,嬉笑聲朗朗,與自然歡唱的陣陣鳥鳴,匯成壹支春日靈動的樂章。自己與先生對坐船倉,閑聊漫談,同沐浴著陽光微暖,壹任小船兒輕輕地在水面蕩漾,壹任風吹人慵懶。小船兒壹如大地母親輕輕晃動的搖籃,搖晃搖籃裏的人兒,昏昏欲睡。春困來了,是春回的暖。

小船穿梭古老石橋橋底,船篷撞擊橋身,驚得人困意全無。船家依然淡定自若地,壹臉笑盈盈著“不怕的,沒事”,倒也是給足了人安全感。原來延伸向小河裏的石階,被水覆沒了大半截,想來料峭春寒的連綿降水,豐腴了秋冬削瘦的河流,此時,需要降低船篷,方得以通行的順暢。船家已是輕車熟路,橫斜了船身,船櫓拄著橋底。停駐的片刻,群魚繞船,像是前來圍觀壹場驚天大事般。卻得女兒壹伸手,便向四周,向水底散去了的模樣,也實屬是嬌憨。倏地腦海中閃過“小竹排,順水流,鳥兒唱,魚兒遊...”的畫面,這些春天細細碎碎的樣子,已然隨著人歲的增長,漸被時光拋,多得是在人心處的壹份念想。原來閑靜下來的時候,也仍近在身旁。

小船穿過橋洞,壹只剪尾的燕子,從眼前的天空掠過,也是春天的模樣。“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沿岸的綠柳,雖還未來得及抽絲發芽,春的綠意,已悄然萌生。風乍起,吹皺河水,壹片波光粼粼,此時,沿岸雖春的繁花,還未來得及開謝,不見有吹花,只得見三角梅紅艷的苞片,散落水面,亦是寫意落花流水之意。沿水岸,常青樹的老葉,偶有簌簌如雨,若蝶翩躚而下,壹片片葉片,靜靜飄落水面上,隨波逐流,流著絲絲靜緩。

眼前的光景,好想,整日的呆坐在搖櫓船上,等候壹場微雨,夾岸繁花,聽鶯啼,看燕飛,綠柳拂堤,擁壹場若詩意裏江南水鄉煙雨般的浪漫。南國老廣這片天的春光,好似格外的短暫,想來自在地消磨時節裏的閑暇時光,便得是惜時寸寸長。船兒沿著蜿蜒的河道,緩緩駛向前方,微微簇浪,時光裏的壹切,悄然的,慢慢的,好似都隨之靜了下來。

遊完船,臨河美食坊,邂逅壹段美好時光。就著百年大榕,繁茂的樹葉,篩落下星星點點的光斑,斜暉照暖。臨河圍桌而坐,河風陣陣清幽,魚兒水中漫遊。微波蕩漾的河面,不時地劃過壹艘烏篷船。不時地和女兒,掏出被成年大帽扣住的,已余數不多的調皮,與乘船陌路相逢人,搖手打招呼,收獲純真的笑容。沿著河岸的壹花壹草壹木,在光陰裏兀自靜靜地生長綻放著,鳥雀鬧著春熱,也都是自然靜謐的。

先生和女兒妳壹言,我壹語,埋頭挑選著心儀的小吃。小憨憨蹲坐在石板上的可愛身影,被陽光拉長了,享受著女兒給它帶的小零食,不時地望向自己,濃厚的毛發,難掩笑意。而自己,就想這麽坐著,吃著美食,聊著天,直到黃昏日暮。

靜坐美食坊,沿著河廊,放眼望去,亦是座無虛席,人頭攢動。心中不免艷羨此地居民,生活無驕的富足,二三層的屋舍,臨水而築,些許雖顯歲月滄桑的陳舊,卻鋪陳著如詩意裏的江南水鄉那般,風光如畫。

店家阿姨盈盈步伐,端來壹碗芝麻糊,壹碗雙皮奶,壹份涼拌魚皮,壹份蘿蔔牛雜,為我們端來舌尖的味道,簡單時光的快樂。且不說民以食為天,美食從來都是人間裏的大確幸。然,壹方水土,養壹方人,美食也在四方食事裏,亦是呈現著這方水土的人文底蘊。

河廊憑欄,花發老人,靜坐麻石墩上,壹旁的老式收音機,流淌出精典粵曲,流淌著濃郁的老廣氣息。壹方精致的小石磨,在老人的素手下推動。老人壹手持著壹調羹黑芝麻和少量尖糯米浸泡的混合物,壹點壹點地添加入磨眼,壹手慢慢地推,細細地磨,有著賣油翁的手熟。而如此的壹勺,竟是要磨上近十分鐘。跳脫的視野,儼然壹幅歲月靜好圖,美意自人心流淌。

曾經,總以為最美的風景,會是在遠方。後來,才慢慢發現,各種形態的生活,本自就是最美的風景。向老人請求定格這壹幕的美好時光畫面,卻是遭了老人樂哈哈著擺手而拒:“我不想當網紅,妳們喜歡芝麻糊,別把我人拍進去就行了。”無論何由,理應是要予人尊重的。遂索性收起了鏡頭,和女兒懇求著壹試推磨。來回小十來圈,手臂全然慢起反抗之意,這就要酸了。老人深邃的眼睛,彎成了壹道月牙兒:“不要急,慢慢來,要慢慢磨,這樣現磨出來的芝麻糊才會更滑,更好吃。”想來人生之事,何不如此,壹步壹步,慢慢來,細細做,踏踏實實的,出精工。

太陽斜暉打在老人滿是皺紋也夾藏不住樂呵的臉龐,浮動在空氣裏的塵埃,溢出七彩星子,逆光靜止,若靜止了時空。老人從女兒手裏,接過調羹,慢條斯理地往磨眼加入壹調羹原料,繼續推著石磨,有節奏的壹圈壹圈推動著,好似時光也跟隨著石磨的轉動,慢了下來。而時光裏的生活,也好似同著石磨芝麻糊,慢慢細磨出馥郁醇香。

三元壹碗的芝麻糊、杏仁糊、花生糊...在圍桌人的面前,逆著陽光壹束束似鎂光燈的照射,映著食客們的壹臉滿足。裊騰起的輕煙,壹縷縷飄蕩匯聚真切的人間煙火,彌漫著濃濃的生活氣息,這樣的光景,真真是動人心扉的。

滿足過舌尖味蕾時光,繼而沿著河畔,走進陽光旖旎水鄉的壹片浪漫靜謐時光裏,古老的單孔石橋斑駁,壹對父子光坐在石橋的石階上,身無外物,聊天談笑曬太陽。眼觀那位父親,比我們長不了幾歲,孩子也就十壹、二歲的樣子。從旁而過時,忍不住地多瞥了幾眼。不知父親溫柔的話語聲說了什麽,孩子臉上綻放出的笑容,似當空的陽光般燦爛。父子倆被太陽和純凈的笑容裹挾著,若此的時光,是極為平凡平淡的,也是極為純粹的,亦定然會是這對父子彼此人生中的美好時光吧。

余光中,石橋彼岸,壹對伴侶憑欄遙望,不由地想起顧城詩裏的意境:“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微風襲面,漾起壹陣浪漫的氣息。瞬而轉身,先生女兒拾階而下,憑欄相送齊刷刷靜候自己緩慢步伐的目光,先生本魁梧的身影,與女兒在陽光下捏作孔雀指影,影動著幾分可愛。而在這世間的人煙生活裏,也總是有著如星繁的可愛之處。

“靚女,買菜啦,好靚的菜...”不知自己是經不住這聲“靚女”的呼喚,還是自己聽不得“好靚的菜”的珠璣之字,總之,這樣的聲音,於己而言,是具有神奇魔力的,即便不作停留,也必作壹番回望。順著步踏,傳來的聲音,牽引人心的方向,碼頭石階上,三五成群地老人,沿階而坐,走棋觀棋也自靜樂。渡船碼頭橋頭邊,兩位阿婆有壹搭沒壹搭地閑聊著。三位老人跟前,支棱著臨時小攤,小攤上,青黃相間的木瓜,有著恰到好處的自然熟度。西紅柿的個頭參差不齊,身子披著紅彤彤的外衣泛著黃,蒂青著奇奇怪怪,而憑壹眼就撥動出,兒時自家栽種自然而熟的西紅柿的樣子,就是恁般。青綠相間的白蘿蔔,雖其貌不揚,但憑過往的買菜經歷,定然是有著甜嫩的內心。芥菜菜心,黃牙白遲菜薹、“紅嘴綠鸚歌”的小波菜...各種帶葉青菜成紮成捆,齊展展地,泛著鮮,透著多汁水嫩。縱有悉數叫不上名的蔬菜。

女兒嚷嚷著,要吃西紅柿,自己也被站在菜攤前的壹番觀望引惹,有些挪不動腿腳。腦海中琢磨著,要選擇些什麽菜帶回家“我們帶些菜回去吧?”話出了口。說時遲,那時快,壹把黃牙白遲菜薹,像握在手裏的壹束玫瑰,已然握在了先生手中“阿姨,這個白菜心怎麽賣?”。“三塊壹斤”阿姨接過菜薹,擱在了稱上。“西紅柿多少錢壹斤吖”女兒稚嫩的音喉傳響。“也沒多少了,妳們全買了吧,二塊五壹斤”阿姨隨手給我和女兒遞來塑膠袋。自己心裏默念著:“這菜真好,還便宜”先生手指著壹把綠得好似能掐得出汁兒來的芹菜,還不等先生開口相問,阿姨先發聲了“芹菜五塊壹把”。“這芹菜挺不錯的,拿壹把回頭炒香幹。”先生樂呵地伸手接過阿姨遞來的壹把香芹。頓時,濃濃的煙火氣息,在時光裏彌漫開來。

不由地想,走街躥巷,流躥人煙市井,總是能給人心駐入壹份生命的鮮活感,也總是能叫人心生踏實。而倚在平凡光陰歲月裏踏實、努力、熱愛生活的人,也都是美麗可愛的。有時亦會想,為何這樣的場景,總會恁般讓人輕起異樣情愫。想來是,這壹切僅僅是因了壹份純粹和簡單,和那份悄然在平凡歲月中擁在心底的真正意義上的知足,從而在內心深處鑄就的壹份自在與從容吧。拎上買好的菜,心頭輕起滿意的快樂,雙雙腳步把家還。然,生活裏,所有細細碎碎的美好,都是值得傾心與奔赴的。而自然風光與生活,處處都是美妙的風景,都深在人心靜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