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湯雖然只是個故事,但我們念念不忘的美食,又何嘗不是壹碗釘子湯呢?
小時候,物資匱乏,米面肉甚至豆腐都要憑票供應,為了解決吃飯問題,幾乎家家都在房前屋後空地種菜,吃不完的就做成泡菜或者幹菜。外婆和媽媽都特別擅長做泡菜,廚房裏兩三個大泡菜壇子,隨吃隨添,幾乎永遠都是滿滿的。豆角、藠頭、刀豆、辣椒,抓壹把出來,下鍋壹炒,便是壹碗香噴噴的下飯菜了。如果能再加壹點肉末或者魚蝦,就簡直可以稱得上人間美味了。
說到魚蝦,父母的單位緊挨著水府廟水庫,便仿佛傍著壹個天然的養魚池。外婆和媽媽用舊蚊帳與竹子做成魚罾,米糠和酒炒香做成魚餌,每天傍晚放進水庫裏,過幾個小時再用長長的竹桿把魚罾從水庫裏提出來,罾裏便鋪滿了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每年4、5月到10月,餐桌上幾乎天天都有新鮮的小魚小蝦:捕撈回來的魚蝦,當天晚上收拾幹凈,平鋪到燒熱的鐵鍋裏,幾分鐘之後小心地翻個面再焙烤幾分鐘,烤到7、8分幹便可以出鍋了。第二天,從菜地裏摘幾個新鮮辣椒,從泡菜壇子裏抓壹把酸菜,再剝幾頭大蒜籽,切碎後跟魚蝦壹炒,魚蝦的鮮味就被酸菜、辣椒、蒜籽給吊出來了——這是記憶裏最初、印象最深刻的美味。
後來,舅舅在屋前挖了壹口小小的池塘,每年春天都會撒壹些魚苗進去。暑假時,跟表弟表妹們去舅舅家玩。正逢“雙搶”,舅舅把剛剛收下曬幹的早稻送去碾成米,從池塘裏捕兩條魚,舅媽從菜園子裏摘幾把豆角絲瓜茄子,在柴火大竈做好,熱氣騰騰地端上桌,幾下子就被我們這些外甥們搶光了。新米和蔬菜的清香、魚的鮮美,是學生時代每年必去舅舅家度暑假的主要原因。
幾十年來,吃過各種做法、不同品種的魚,但最懷念的,還是兒時的酸菜煮小魚、舅媽做的青椒煮魚。
工作後,單位多貴州人,閑聊時常常會說起貴州的美食,什麽羊肉面、辣子雞、涮毛肚等等,聽得從來沒有去過貴州的我暗暗地咽口水。尤其是壹種叫做“絲娃娃”的小吃,聽了更是讓人饞涎欲滴。
後來去貴陽出差,晚上便拉了同事到處找“絲娃娃”,最後終於在街邊小攤找到了聞名已久的這種小吃:壹疊手掌心大小的薄薄的米面皮,10余個小碟子,裏面放著綠豆芽、黃瓜絲、折耳根、酸豆角、蕨菜、油炸黃豆等等,另有壹個小碗放著用酸湯、醬油、味精、香油、姜末、蔥花、花椒、糊辣椒兌成的蘸水。拿壹張面皮,每個碟子裏的菜都放壹點,再淋上少許蘸水,像包娃娃壹樣包起來,咬上壹口,麻、辣、酸、鮮、脆、香、酥,各種味道混合在壹起,襲擊著吃客的味蕾。喜歡這種味道的人,吃了壹個又壹個,欲罷不能,不喜歡這種味道的人,咬上壹口,便會棄之不食。
大千世界,各地有各地的美食,各人有各人所好的那壹樣食物。
比如說前些年日本吃壽喜鍋,將生雞蛋做為蘸汁。不少人都覺得腥,卻也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再比如說中國許多地方都有的臭豆腐。愛吃長沙臭豆腐的,不壹定會喜歡杭州臭豆腐。如果有好事者想搞壹個中國最好吃的臭豆腐的評選,說不定會引發各地臭豆腐擁躉者的大戰。
說來說去,所有的美食其實都是壹根釘子,對童年的回憶、對家鄉的牽掛、對異國他鄉的好奇、對網紅食物的獵奇心……等等等等,就如同牛肉洋蔥和各種調料,丟進人們記憶的這口大鍋裏,煮得越久,這碗釘子湯就越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