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幸運,至今二十。
在多年的求知和學習生涯中,我受到了許多學術前輩的錯誤關懷和慷慨教誨;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和他們的學術戀情,大多是從我的輕佻教學開始的。他們不僅沒有在意我的粗魯和大膽,反而給了我溫暖的鼓勵,願意和我進壹步交流,讓我受益匪淺。在這些慈祥的長者中,蔣孔陽和葉秀山兩位前輩給我留下了特別深刻的記憶。首先,讓我們談談孔陽的前輩。
我記得那是1994的初夏,我還不到30歲。有壹天無意中看到了姜先生的壹篇老文章,主題是“審美關系應該是美學研究的起點”。看完全文,我突然眼前壹亮。我在中國美學領域的同行們還站在各自的立場上:“美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在這類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江先生的思路是試圖為美學研究找到壹個可靠的“基石”,這壹新的努力方向的確立在當時具有重大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但另壹方面,我覺得尋找壹個學科可靠的“基石”涉及壹個認識論範疇,“起點”這個概念由於通常與“研究目的”聯系在壹起甚至混淆,容易被誤解為價值論範疇的概念,從而模糊了他思想的意義。所以我覺得把這個“起點”改成“邏輯起點”更合適,更清晰。我心血來潮,輕率地把這個淺薄的想法寫成了壹封信,寄給了蔣先生。
信發出後,我心裏開始有點緊張:江先生是國內外著名的美學家,他的時間是如此寶貴,而我只是壹個無知的初學者,我的意見和建議只是壹個用概念的問題;另外,我之前雖然讀過江先生的代表作《德國古典美學》以及很多論文,但壹直沒有機會見到江先生本人,也從未與他有過任何接觸。他會關註我嗎,有點不為人知?
我心裏不禁打鼓。沒想到,十天後收到了蔣先生的親筆回復。工整流暢的行書,密密麻麻兩頁紙!先是誇我“熱情周到”,是他的“美學研究中的知音”,然後重點說說我的意見和建議。大意是,我們的觀點非常壹致,尤其讓他驚訝的是,在他即將出版的《新美學》壹書中,有些地方已經使用了“邏輯起點”的概念!並客氣地說他的書出版後會送我壹本,請我批評指正。可想而知,當時我是感動的,也是羞愧的。
從那時起,我開始與江先生通信。不管年齡多大,工作多忙,江老師每封信都會回,哪怕我只寫壹張小小的賀年卡。最令我感動的是,有壹次,我的壹位從事語言學研究的同事王先生到復旦去拜訪浦誌振先生。碰巧那天蔣先生也在家。聽到客人說自己是四川師範大學的,江老師很高興地說:“四川師範大學有兩個好朋友,壹個叫皮朝剛,壹個叫鐘華!”陶凱修士壹回到學校,就立刻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我當即下定決心:總有壹天寫點像樣的東西,我壹定要去拜訪壹下江老師!可惜,由於我的愚蠢和懶惰,蔣先生在這壹天之前就病逝了,這個願望也成了我心中永久的遺憾。
幾經搬家,我這些年積攢的信件變得支離破碎。但是江先生給我的第壹封信,我壹直珍藏著。可恥的是,雖然這些年我壹直在努力學習,但也許是因為我對才情的不敏感,方法的不當,對學術動向的不敏感,寫出來的東西始終沒有起色,實在是愧對姜老師的厚愛。2006年春天,我有幸進入孔陽先生生前長期工作的復旦大學做博士後研究。聽說蔣先生的書信正在征集,準備出版,我當即決定放棄我非常熱愛的東西,送給對我來說特別珍貴的蔣夫人。這是我心裏的壹點安慰。二、說說秀山前輩。
因為專業的原因,我壹直很喜歡讀葉先生的作品,對秀山前輩的智慧、純熟的學識、準確輕松的文筆,我壹直充滿了由衷的敬意。但直到2004年秋,我從未和秀山的前輩有過任何聯系。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年夏秋讀秀山先生主編、親筆撰寫的《西方哲學史》(學術版)第壹卷時的情景和感受。而我和秀山前輩的交往,也是從我的技藝和前輩們的慷慨善良開始的。
看了秀山先生的新書,有些地方有壹些疑惑和不解,我覺得在書中發現了壹兩處“疏漏”。我突發奇想,把它們草擬成七個問題發給秀山前輩。
讓我特別驚訝和感動的是,秀山長老並沒有把我的粗魯和大膽當成他的意思。在他用漂亮的書法寫的親筆回信中,第壹句話是:“非常感謝您認真閱讀我的書,並指出其中的錯誤,再版時將予以糾正。”然後他鼓勵我說:“妳對哲學問題很有悟性,妳所有的問題都值得深入思考。”然後主要回答了我在書中關於如何把“Sein”理解為“沒有什麽是肯定的”,“沒有什麽是肯定的”如何揭示“是什麽”中的“是什麽”的問題。我在給秀山前輩的信中提出的挑戰是:如果那個“什麽”中的“什麽”包含在其“是”中,那麽這個“是”不可能是“無”;但如果“什麽”中的“什麽”不包含在它的“是”中,那它壹定是由外在的他者給定的,但這樣壹來,“什麽”的“是”又怎麽能算是那個“什麽”的“是”呢?在此基礎上,我進壹步問,能不能把“無是”比作佛禪哲學中的“空”,既不是“實有”,也不是“實空”秀山前輩的回答是“無是”涉及到對Sein的理解。也許“是”吸收了“是”而成為Sein,不僅僅是壹個連接動詞(系詞),但這個“是”不僅僅是通常所指的“是”。它涉及到哲學史上的壹系列問題。妳要註意思考並不容易。“原來我的問題在於把“什麽”中的“什麽”當成了現成的“存在”!這壹次,我體會到了什麽是真正的風度,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我去學習和進壹步研究。
在這位秀山前輩的回復中,還有壹點讓我很受啟發。至於我對“詩的維度之所以流行,是因為海德格爾的名言“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這壹表述的批評,前人解釋說“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出自荷爾德林,但沒有海德格爾就是好句子。很多話別人都說了,只有哲學家‘創造概念’。”是的,很多單詞和句子都是別人說過的,甚至是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日常口語。只有通過哲學家的解讀,才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尤其是現代很多哲學家如海德格爾、薩特,不都是這樣嗎?所以德勒茲在《什麽是哲學?這本書強調哲學不同於科學和藝術,因為它創造概念。這時候我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在秀山前輩的傑作中,要在“哲學的當代概念”這壹章的結尾,專門花壹節來討論“尚未到來的德勒茲時代”。
最讓我感動的是,秀山長老在信的最後寫道:“因為很多雜事,不能和妳多討論。再次歡迎妳的來信,再次向妳學習努力學習的態度。”.....妳上網嗎?我的網址:(略)這比寄信方便多了。“從那以後,我和秀山的前輩們開始了網上交流。和孔陽先生壹樣,秀山的前輩們,無論多忙,總是會回復每壹封信,哪怕我只寫幾句問候和祝福的話。三、“泰山不讓土,故能成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深;王非公,故能明其德。“學術前輩之所以能讓人自然而然地肅然起敬,是因為他們有著深厚的學術造詣,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著寬廣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