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典型的丘陵地貌,薄而缺水,沒有好的種菜的地方。那些年,糧食不夠,村民沒有吃菜的想法。能吃的菜都是野生的,有蒲公英,灰菜,地菜,野韭菜,主要是菊苣。“摘菜”是挖甜菊苣的具體意思,就像上海人自稱“真主”,絕不會有任何歧義。村裏長大的人不用說,都比我大,肯定都有過比我小十歲以內摘菜的經歷,不管是男是女。我生性懶惰,經常以看寫作作業為由逃避媽媽布置的作業。在我的記憶中,只有摘菜是自願的,我願意自己動手。星期天早上,當我聽到唐傑在門外喊“不準摘菜”時,我有點激動。我把飯碗往前壹推,跳下地,找了個鏟子,拎起個籃子,帶著小煙跑了。
唐姐比我大壹歲,和當時村裏大多數女孩壹樣,沒有讀書的權利。她生來就有權力驅動的性格,摘菜自然是自動的更快。是她教會了我如何選擇蔬菜。那時候我還沒上學,就跟著她去田裏玩。她蹲著跪在地上摘菜。我滿地找,發現新長出的紅芽裏有很多甜生菜,就用土和黏土做了標記。無論唐傑摘得多快,她都趕不上我對“新大陸”的發現。我會跑到田埂或附近的山上去看雲,尋找雲下撲騰的翅膀。雲的輕盈,翅膀的靈動,雲的翅膀接合處團團的和諧,給了我童年無盡的遐想...
帶我回家。唐姐姐會從籃子裏拿出壹些菊苣放在我的風箱板上。當我學會如何選擇蔬菜時,唐姐姐總是在壹起回家前幫我裝滿籃子。現在想來,“挑”這個詞很貼切。在摘菜的時候,需要先選定目標,眼睛在地上有壹個“挑”(選擇)的過程。選擇嫩莖和嫩葉,用左手握住。右手的鏟子斜插到位,輕輕壹“挑”,壹根甜菊苣已經在手裏了。“摘”字準確地描述了蔬菜采摘過程中眼手協調的兩層動作。
鐵匠鋪裏摘菜的鏟子獨斷專行。鏟子半英寸寬,三英寸長,略呈梯子形狀。鏟面垂直於手柄,略向前彎曲。那些年,家裏幾個大壹點的孩子,大概會有幾把鏟子去摘菜。現在村民接受不了野菜的營養價值,還有三輪車拉菜進村交換糧食。誰那麽難摘甜生菜?當有人在田埂邊種向日葵或紅豆時,他們甚至會想到用來摘菜的鏟子。
甜菊苣是壹種多年生植物,雖然不起眼,但也最懂得春天。每年追著柳枝桃花,從未開墾的田野裏吐出兩朵“丫”字形的紫苞。此時的甜菊苣根白嫩如玉,最適合生吃,苦中帶甜,脆而生,有壹股春天的味道。除春播前外,鮮嫩的二季蔬菜可在起壟後采摘,但時限很短。出芽後七八天,長出三四片葉子,顏色變綠,根變老,只能煮。
在我的家鄉,菊苣被用來拌涼菜、煮丸子和土豆絲卷燕麥面。拌涼菜,先用開水鍋焯壹下去掉苦味,再用清油(香油)炒蔥花,撒上鹽,加入醬油和醋,拌勻即可食用。那時候,媽媽拌菜之前,碗往往是放在壹邊的。媽媽給我盛了壹碗,才加土豆絲。我喜歡甜菊苣的苦甜。只要不倒,菊苣的根是可以吃的。現在餐館裏吃的苦菜是地上的葉子,叫野菜。恐怕都是種在園子裏的,罐頭制品。很難理解原味。
前年去世的三伯,也就是唐傑的父親,在我小的時候講過壹個故事,這是我記憶中除了《苦花》之外唯壹壹個和菊苣有關的故事。商紂王挖到了比幹的心臟,但多虧了仙人的治療,他才得以保住性命,但有壹個禁忌:不能聽到“無心”二字。有壹年冬天,比幹看見妲己拿著竹籃在地裏挖土。好奇,我就去打問。妲己回答:摘菜。比幹問:這個冬天妳選了什麽菜?妲己答:無根菜。比幹問:世界上無根的蔬菜在哪裏?妲己反駁道:還有人無心!他說完,比根立刻倒在了地上。
到目前為止,我還不太明白三伯講這個故事的目的。但有壹點很清楚,是有心的人傷害了無心的人;我只是覺得甜菊苣不應該被卷進來。甜菊苣為鄉親們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然當年經常聽到人們自嘲或者嘲諷別人:甜菊苣臉都綠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菊苣有填飽肚子的作用。在我的印象中,大部分人去地裏幹活的時候都會提著壹個洗衣籃。鋤地的時候,他們把甜生菜放進洗衣籃。回家後,他們把嫩的挑出來,剩下的當豬草。五六月份,很多家庭主要靠甜菊苣充饑。
土地定下來後,糧食綽綽有余,甜生菜荒廢了好幾年。野菜升溫後,甜菜也火了。那時候,不管是家鄉縣城的哪家餐館,推薦的第壹道菜壹定是涼拌苦菜。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天,郊區村莊的小女孩們,三五壹組,在街上放著籃子賣甜菜。籃子裏的莖葉整齊,壹把壹把,甜菊苣擺放整齊,讓我看到了童年的影子。我經歷過那個小籃子裏的艱辛,所以從來沒有和孩子討價還價過。現在村裏的孩子連那些零花錢都看不起,不願意付出在郊區蹲著跪著的辛苦。我就把這段文字裏的“摘菜”二字包裝壹下。
然而,唐傑的影子,就像秋天的苦菜,卻無法留在我的腦海裏。
湯姐的人氣也是她好勝性格的寫照。十幾年前,她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感到不安,放棄了土地,舉家遷往大同,靠姐夫下礦維持生計。城市生活沒能改變唐傑心中根深蒂固的農民意識。她想要壹個兒子,但事情並沒有按照人們的意願發展,在兒子到來之前,三個女兒相繼出生,以傳宗接代。人口多,收入低,生活越來越尷尬。孩子們忘記或者根本不接受自己的根,完全融入城市生活,把自己當成城市的壹部分。唐傑和她的姐夫別無選擇,只能堅持城市生活!
我和唐姐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面了。我和我老婆在她的談話中很安靜,從我下班回家壹直到淩晨兩點——她的困境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唐姐專程來青城給我想辦法。本來,她對我充滿了希望。看著她陰沈的背影,“無根菜”這個詞突然從我腦海裏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