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認認真真地看完這部電影後,有個問題縈繞在我的腦海,松子悲劇的壹生,真的都源於父愛的缺失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松子的悲劇人生就不該是個例,而是常態。
無條件的愛,在任何時代都是稀缺資源,能夠給出的父母絕對是少數。將子女視為壹個獨立的個體,待之以平等和尊重,以愛灌溉他們的生命,這種理念的誕生也不過是近百年的事情,在這之前,中國是漫長的封建社會,歐洲是黑暗的中世紀,其***同特點都是把子女視為壹筆財產。東南亞的文化很相似,中國是三綱五常,日本也好不到哪裏去,在這種倫理體系裏,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系是僵硬的,具體表現是父親總是特別端,特別難以靠近。像《紅樓夢》裏的賈政壹樣,見到子女就是訓,從來沒個笑模樣,美其名曰“嚴父”。
雖然封建社會結束了,但是“嚴父”思想壹直都在,而且農村比城市嚴重,社會底層比高層嚴重。記得小時候看電視,裏面有爸爸抱女兒的情景,壹般都是城裏的爸爸抱城裏的女兒,農村的爸爸則顯得木訥得多,不知道是愛藏得深,還是愛缺乏,總之,他們很少表達對子女的愛。說到缺愛,缺父愛,比松子慘得多的大有人在,也不見得人人都破罐破摔。
那麽松子的悲劇源自哪裏呢?三觀。松子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全都圍繞著男人,沒有男人的人生,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做的壹切努力,都是為了得到壹個男人的愛,僅僅是個男人就行,至於是不是愛,也不那麽重要,只要那個男人願意和她在壹起就行。
她對男人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但凡是個男人,但凡對她有點意思,她就願意全身心托付,成為這個男人身上的壹根肋骨,男人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根本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喜不喜歡。所有這些離譜的付出,只要能換來廉價的“在壹起”,她就認為是值得的。
在她看來,壹個人的日子是地獄,她無法獨處,必須扯壹個男人,才能感到好壹點。這才是她最大的悲哀。
壹個人獨立的標誌就是能獨處,並享受獨處,沒有享受過獨處的人,不足與語人生。松子並不是壹個獨立的人,她那些所謂的愛情,並不是真愛,而是為了避免孤獨所作的垂死掙紮。她是壹個內心極度匱乏的人,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這樣的人又怎麽可以給別人以愛?
松子這種以男人為事業的三觀,應該是社會、家庭、學校長期熏陶的產物。這在日本並不稀奇,很多日本女性結婚以後,就做全職主婦了,雖然日本法律健全,全職婦女的權益能夠得到保障,總歸來說,這是壹種落後的觀念。而松子成長的年代應該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那時的日本雖然經濟發達,但觀念並不開明。在松子三觀成形的時期,接受的就是女人要以男人為事業的觀念。
如果沒有男人,女人將毫無價值,這才是松子自甘墮落的真正原因。但凡松子有個愛好,有壹點事業心,她就不會墮落到甘當妓女、墮落到生活在垃圾堆裏。她化妝、打扮、健身都是為了找個男人,當她對男人徹底失望後,就不再收拾自己,變得又胖又瘸,滿屋子都是裝滿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她為什麽就不能為了自己,把生活打理好呢?女為悅己者,在她看來,是天經地義。
老天給她發的牌比大多數人都好,她家境不錯,長相身材都是上等,還會唱歌,她只要在工作上稍微上點心,把工作、生活打理好,遇到合適的男人,從從容容談個戀愛,就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了。而以她的條件,什麽落魄作家、小混混、理發師又怎能入眼?她生生把壹副好牌打得稀巴爛,根本原因是喪失了自我。
她像壹個冰冷的月球,不會發光發熱,只能靠著太陽的壹點反光,發出些許光芒,而她賴以生存的太陽就是那些七七八八不靠譜的渣男,她的光和熱又能持續多久?暗淡是必然結局,因為那就是她的本色。與其說,她在付出愛,不如說她在瘋狂索取愛。
壹個瘋狂索取的人,又怎會得到別人的尊重,註定被人嫌棄。松子的悲劇人生並不是缺愛的產物,而是三觀扭曲的產物。
令人膈應的是,片子的結尾居然把松子聖母化了,我看到了編劇的居心叵測。明明是壹個三觀扭曲的女人為了得到壹點點溫暖,對男人言聽計從,最後自我毀滅,卻被美化成愛和付出,這是讓後人效仿嗎?還拿《聖經》來說事,說什麽“神就是愛”,“壹個人的價值並不是得到了什麽,而是付出了什麽”。
這種毒雞湯,該歇歇了。
壹個連自己都失去的人,有什麽資格對別人付出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