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金甲三
吃辣這事兒,我還是蠻有信心的。
這樣的念頭,到了四川才戛然而止。
川人嗜辣,天下聞名。
在四川的第三天,我問當地的朋友, 四川人都這麽能吃辣嗎?
朋友說, 能吃未必,愛吃而已,否則四川哪會有那麽多肛腸醫院?
聽罷,我不自覺地挪了壹下屁股,確實辣得火燒火燎壹般。
“川菜可以不辣嗎?”我問道。
朋友諱莫如深地壹笑,說道:“當然可以!不過想吃的話,妳出錢,我帶路。”
我這四川朋友,向來出手敞亮,不吝於物,頭壹遭張嘴說錢,看來這不辣的川菜必是不同凡響。
好吧,不辣的川菜,咱也嘗嘗!
說起川菜無辣味, 大家夥第壹時間想到的,必然是開水白菜。
開水白菜,上過國宴,自是聞名遐邇。
乍壹看好似白菜湯,其實靈魂盡在那壹碗“開水”之中。
開水實為高湯。
壹鍋高湯熬得濃白,只算基操。湯料棄之不用, 要用鴨胸肉、豬裏脊、雞脯肉分別剁成肉蓉,依次將那濃白的高湯掃上三回 ,這清澈見底,鮮香馥郁的開水才算大功到成。
四川朋友講,川菜可以不辣,但是絕對要香,白油菜就是如此。
白油者,豬油也,也叫大油。
川人的口味,崇香尚味,從白油炒菜便可見壹斑。
白油,凝脂白潤,即便是壹碟青菜,壹根苦筍,壹塊豆腐都能料理得鮮香撩人。
我這四川朋友,能吃會做,燒得壹手好菜,只是有些“耙耳朵”……
那次出差四川,恰逢陽春,朋友得了壹些苦筍,邀我到家中壹嘗白油苦筍的滋味。
苦筍是苦澀的,可是用白油壹燒,卻有了壹絲清甜,別有壹番風味。
朋友知我到四川連日吃辣,有些坐立不安,壹口氣又燒了白油豆腐、白油肚條,讓我飽飽得吃了壹頓。
吃罷擦嘴,我說道: “妳這菜炒得有東北味兒!我們老家酸菜炒粉條,也得使大油炒……”
哈哈,這話氣得這老哥兒直翻白眼。
該說不說,白油豆腐真香,比麻婆豆腐都上頭!
燒白,相傳源於遙遠的巴蜀時代。
烹制燒白頗費工時,多見於年夜菜與宴席之上,是在當地有著廣泛群眾基礎的大菜。
燒白者,燒的是五花肉,更準確地說是三線肉,在肥肉與底部瘦肉之間要有壹條長長的瘦肉才算達標。
在四川,燒白雖然常見,但最有風味還是農家宴席的“三蒸九扣”當中。
西南分公司的壹位同事,與我相交甚厚。同事娶了壹位川妹子做了老婆,婚宴擺在了農村鄉下。
那壹次才讓曉得了,正宗地道的燒白,到底有多麽豐腴……
甜燒白,用紅豆沙夾著肉片,再填入拌著紅糖的糯米飯,隔水蒸熟,翻扣入盤,再撒上壹捏捏的白糖,如霜似雪,分外妖嬈。
而鹹燒白,更像是扣肉,鹹鮮回甘,下酒下飯,熨帖滿足。
尤其是那填入的宜賓芽菜,在豬肉油脂的滋潤下,味道最是鮮美,可謂是“下飯神器”。
在四川,吃雞的天花叫作“吃雞不見雞”。
雪花雞淖,菜名頗有文藝範兒。
對於我,壹個東北人來說,但凡有“雪花”二字,先天自帶親切屬性。
傳統川菜的第壹大特點,便是不吝於時間與工夫。
尋常的雞脯肉,要用刀背來錘成蓉狀,盡去筋絡,再用冷鮮湯調成肉漿,調味後再加入蛋清,再使麒麟臂之力打成蛋泡糊。
旺火上,鍋內下白油,再倒入雞肉糊,炒熟之後出鍋,撒上火腿末即成。
雪花雞淖,如天際之雲朵,如堆疊之冬雪,入口細嫩軟滑,鹹鮮宜人。
講真,第壹次吃雪花雞淖,打死我都不信,這是川菜!
當然,妳以為雪花雞淖是川人吃雞的天花板,那就大錯特錯,因為雞豆花才是。
雞豆花,不僅“吃雞不見雞”,更玩轉了“以葷托素”的中國廚藝哲學。
雞豆花,色澤雪白,以雞入料,卻形似豆花。
吃上壹口雞豆花,滋味鮮美,湯水清澈見底,嫩如豆花,細品又覺其鮮味相比豆花更勝壹籌。
正所謂 “吃雞不見雞,不似雞肉,恰似雞肉,勝似雞肉。”
在四川樂山,人們吃著火辣辣的缽缽雞,擦拭著嘴角的紅油,但他們依舊能夠熱愛著甜皮鴨的皮酥甜鮮。
壹只正經的甜皮鴨,色澤紅亮,鴨皮要酥,甜而不膩,鴨肉卻是細嫩非常,吃上壹口實在回味無窮。
當然,對於吃鴨,樂山人懂,成都人也是不遑多讓。
在成都,說起樟茶鴨,會讓不少人口舌生津。
樟茶鴨,屬於熏鴨的壹種,經腌、熏、蒸、炸四道工序, 尤其是在熏制過程中,選用樟樹葉、花茶葉等熏料,賦予了樟茶鴨獨有的風味。
樟茶鴨上席,須斬件後再擺盤,最好是用發面的荷葉蒸餅夾著鴨肉而食,不知不覺就能吃掉半只鴨子,而且絕不油膩。
在四川雅安,周公河中的雅魚,古時叫作丙穴魚,肉質肥嫩鮮美,魚刺又少,乃川中魚鮮之上品。
詩聖杜甫先生有詩雲: “魚知丙穴由來美,酒憶郫筒不用酤。” 草堂中杜甫先生的塑像瘦得可憐,茅屋被風雨所破,可他依舊回味著雅魚之鮮美。
在雅安,砂鍋雅魚在早些年常用於宴席之“壓臺戲”,近幾年已然作為頭菜,深受食客老饕們的喜愛。
說起在四川不辣的魚兒,還有 壹道古法川菜,網油蒸江團。
網油蒸江團,實則是壹道清蒸菜。
是的,妳沒有聽錯,四川人實則深諳清蒸之道。
江團,長江四大名魚之壹,川人稱之為江團,也叫鮰魚。
江團的模樣酷似鯰魚,肉質細嫩,味道鮮美、皮糯無鱗,少有細刺,乃魚中上品,拿來清蒸最是得當。
在四川,清蒸江團,魚身上刷上壹層豬油最為常見,但是在魚身上裹上壹層豬網油,這便是古法川菜的手段。
論起古法川菜,有壹道傳統的川系清湯是不得不提及的, 竹蓀肝膏湯。
竹蓀肝膏湯,在四川宴席上有“定桌子湯”的說法,在川菜老廚子的眼裏更是壹道工夫菜。
烹制肝膏,必須選用新鮮的豬肝與雞肝、鴨肝,輕輕搗成肝泥,挑去筋絡,綿密而不存顆粒。
調味後再經過濾後,只留肝汁,隔水蒸制成肝膏。
在肝膏蒸制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調節火候,蒸出來的肝膏,才不會變形走樣。
當然,竹蓀肝膏湯中竹蓀雖然珍貴,但靈魂之所在依舊在湯,這清澈見底的清湯,如同開水白菜壹樣,亦然需要吊湯掃湯,耗時費工,最見工夫。
怪不得, 出身樂山的郭沫若先生曾經說過壹句話: “不麻不辣的川菜,妳吃不起!”
常言道: “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在四川待得日子久了,在我心底真就有了壹絲難舍之眷戀。
川菜好比川人的脾氣,川菜慣用的復合調味,總能在此消彼長、水乳交融之間找到最佳的平衡點,將妳拿捏得不要不要。
離開四川之前,當地的好友們為我踐行。
席面上貼心地給我又點了 壹道不辣的川菜,燒什錦。
朋友說,什錦者,始於宋朝,四川向皇室進貢有十樣蜀錦,這十樣錦便被稱之為“什錦”。
聽罷朋友的介紹,我連稱惶恐,實在擔當不起好友之拳拳盛意。
看來這不辣的川菜,也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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