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階段
毛血旺乃磁器口名特三絕之壹。民間有言子:到磁器口不吃毛血旺,等於沒到磁器口。
相傳,民國初,通南大巴山有壹放木筏排子的張老幺帶了壹幫窮兄弟,順通江、渠河放木排下重慶,壹路上斬波劈浪的艱辛就不用說了。那曉得,放至磁器口,正遇上杜枯水時節,九石缸壩把木排檔住,木排就擱在河壩,無論怎樣也劃不出去。眼看要到重慶城卻遇上這等事,大家都著急。更為著急的是帶的口糧已快沒有了。壹連幾天,大家都以木排上僅剩的壹點白豌豆充饑。張老幺在木排上是老大,便上岸來想辦法弄點吃的。
那時候,磁器口碼頭上熱鬧非凡。水碼頭舟楫如林,泊岸的有糧船、菜船、牲畜船、竹木船、瓷器船、雜貨船、薪柴船、家船、囤船、打漁船等等;碼頭上的河街統是楠竹捆綁的竹棚,有米市、菜市、豬市、水果市、鐵貨市、木竹市、雜貨市、雞鴨蛋市、碗鋪、煤棧等等。
張老幺得上岸來,聽見河街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特別是賣燒臘的吆喝聲、小炒的鍋鏟聲令他直吞口水。他好久沒有沾油葷,聽不得這些聲音,聽見了,就饑腸蠕動。
張老幺走著走著,忽聽見壹陣殺豬聲,於是循聲走去。
水碼頭壹隅,開有好幾家屠宰房,天天殺豬。那些時候,豬的心肺、大腸等下水以及豬血之類的東西大都是不要的,滿宰房扔。
張老幺走到壹家屠宰房前,見壹婦人從門裏出來,便拱拳施禮,說:“大姐,小人姓張,只因放木排於貴碼頭被困,現糧食已吃完,想討些不要的豬下水來充饑,如何?”
這家宰房的掌櫃姓王,婦人是王掌櫃的媳婦。巧的是婦人也姓張,名王張氏。王張氏是個爽快人,壹聽來人也姓張,擊拳壹笑:“兄弟,老天有眼,這麽巧碰上我了。我也姓張,說不定五百年前我們還在壹口鍋裏舀飯吃呢!”忙進去征得公公王掌櫃的首肯,出來送了些豬下水和剛接的豬血給張老幺。張老幺大喜,千恩萬謝,說是遇上貴人了。
王張氏趕忙道個萬福回禮說:“兄弟,這些都不是值錢的東西,不用如此施行厚禮。妳若是不嫌棄,明日再來取就是了。”說罷,回身又隨手拿了兩根筒子骨出來,送與他,“光是豬下水和豬血,沒有幾多油水,這點筒子骨拿去熬點湯喝,也壯壯筋骨。”
張老幺壹路興高采烈,踩著晃晃蕩蕩的跳板上了木排,趕緊舀了江水把筒子骨熬上。熬上湯後又覺只是壹鍋湯不能填飽肚子,便放了些白豌豆進去。待湯熬好,再把洗凈的豬下水切成片下鍋。因天冷,陣陣江風涼身,幾個嗅到湯香的夥計自作主張在鍋裏放了些海椒、花椒。起鍋時,張老幺把豬血成塊入湯,放壹撮鹽,便壹人舀壹大碗吃開了。這壹吃,感覺味道好極了。湯鮮,血旺嫩,豬下水可口,白豌豆入嘴成粉汁,且麻辣暖身。眾人都說,這鍋大雜燴,勝過皇帝老兒的禦宴。
自此,張老幺天天去王家宰房找王張氏討豬筒子骨、下水、血旺,提回木排與白豌豆同煮熬,吃得木排上的眾夥計樂不思蜀。
發展階段:
壹來二往,張老幺和王張氏也廝混熟了,王張氏便把張老幺認做了兄弟。她有時到江邊洗衣裳,也上木排來看看,木排上的夥計有衣裳臟了就順便收去洗洗。有回,王張氏上木排來,正碰上張老幺他們開飯。壹人壹海碗,吃得滿頭大汗。張老幺見姐姐來了,請她用飯。她先百般推遲,見眾夥計吃得歡天喜地,直喊香,忍不住端上碗嘗了壹口。這壹嘗,碗就放不下了。王張氏壹口氣吃完,覺得妙不可言,忙向張老幺討教這大雜燴如何烹調的,回去也好給公公、丈夫熬壹鍋來嘗嘗。
張老幺不好意思說:“這些都是下力人迫與無奈,胡亂弄的,說出來豈不讓姐姐見笑。”
於是,張老幺把大雜燴的烹飪方法壹壹告知。
王張氏得以指點,回去後按照此煮熬了壹鍋,晚上開飯時置與桌上。壹家老小吃了都喊好,公公王掌櫃更是拍案叫絕,在飯桌上直誇兒媳婦巧手,說這些下腳料原本是宰房扔了的東西,經這壹烹調,卻成了上等佳肴,若是開壹家這樣的湯鍋館,定會生意興隆。
俗話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張氏聽罷公公在飯桌上隨意說的話,便動了心。心想,宰房每天都有豬下水、豬血、扔了也可惜,何不廢物利用,開家雜碎湯鍋鋪,做點小生意,找點私房錢,也可補家用。當晚,王張氏將想法稟告與公公王掌櫃。王掌櫃聽了當然支持。
王張氏是個能幹人,且急性子,第二天就置辦了些家什,幾經張羅,便在磁器口過街樓附近開了家專賣雜碎的湯鍋小鋪。每天定時到屠宰房,用圓形小木盆接鮮血備用。
王張氏在鋪門前做了壹個土竈,置壹足有二十寸的大鍋,鍋中倒扣壹大瓦缽,頭晚便把筒子骨放入鍋中,滴上少許聚森茂釀造作坊出的白醋,然後倒壹木桶清甜的嘉陵江水,拍幾塊老黃姜,放入適量的白豌豆,將湯熬至乳白色。半夜披衣起來,把早已洗凈的豬血、舌、肺、大腸切成塊、片下鍋,加入制好的糍粑海椒花椒及五味調料,蓋上鍋,文火煨。早起,到宰房接了新鮮的豬血(也就是俗稱的毛血旺)回來,用酒醋以去掉生血味;然後用翻滾的骨頭湯將血旺激熟,這叫“掛印封候”。毛血旺這東西怪,越煨,越入味,越鮮嫩。壹鍋毛血旺雜碎湯鍋就這樣做成了。
壹大清早,磁器口的吊腳樓、青石板路還罩在淡淡的晨霧中,王張氏業已圍上雪圍腰開始了鋪門,熱氣騰騰的湯鍋色澤紅亮,滿街飄香,令人駐足。
當年的磁器口,既是嘉陵江下遊重要的物資聚集地,也是重慶城著名的水陸通道,南下北上的船只停泊在這裏,南來北往的客商也在這裏打尖、歇腳、做生意,很是熱鬧。壹些趕路的腳夫、撐船的老板、水碼頭的下力人、走街串巷的小販,都喜好來買上壹碗熱騰騰的毛血旺雜碎湯,或蹲在街邊單吃,或來壹大碗帽兒頭佐飯,或來個單碗酒,吃得酒醉飯飽,好不愜意。壹碗毛血旺雜碎湯僅三個制錢,真是物美價廉。毛血旺嫩而爽口,雜碎油而不膩,白豌豆耙和化渣,湯香辣燙嘴,味道鮮美,壹碗下肚,通體大汗,暖人身心。最為關鍵的王張氏做生意豁達,童叟不欺,無錢的實在餓了,討壹碗也給。
聲振江湖:
久而久之,王張氏的毛血旺雜碎湯,成了水碼頭壹方大眾名特小吃,壹些社會賢達、富商大戶、文人墨客也常慕名來品嘗。四鄉八碼頭的紳糧還乘上滑竿來吃。抗戰時,重慶大學、中央大學的學生,每每傍晚或假日,便三五結伴從沙坪壩順江邊徒步走到磁器口,以品嘗王張氏的毛血旺雜碎湯而為壹大快事。
若幹年後,有好事的對毛血旺作了壹番考證竟語出驚人:王張氏的毛血旺不僅鮮美可口,且常吃還能壯體養人。說,豬在牲畜中與五行中的水相對應,性平。血,可歸原生血:心,可補養血虧、腎虛;舌,可健脾增人食欲:肺,可療肺虛咳嗽;腸,可治氣虛補腎,療膀胱和腸道功能虛竭;骨,可壯筋骨。這壹說,弄得王張氏的毛血旺名揚四方,常常壹鍋毛血旺不夠賣,老早就打烊關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