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歌的同事牛姐給她介紹壹個對象，聽牛姐說：他今年34歲，只顧上學，沒交過女朋友，優秀的理工男，碩博連讀，畢業就進了本市最好的醫院心腦血管科。
“他雖然比自己大8歲，但他是博士生，上這麽多年學，可以理解，只要兩個人合拍，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劉歌有點心動。
下班後，劉歌躲在辦公樓幹凈明亮的衛生間，壹絲不茍地打扮著自己：在前兩天剛燙的大波浪上抓了幾把精油，腋下噴幾下香水，白色隨身半長連衣裙，肉色絲襪，腳蹬壹雙過膝細高跟長靴，塗上從姐姐家順來的蘭蔻07號口紅。
她在穿衣鏡前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嗯，完美！
下班時間壹到，她就抓起辦公桌旁邊的鐵鏈小挎包，擠上電梯，沖上到市裏的地鐵，還好，竟然有空座位，這會兒的人不算多，大家還在辦公室發楞？正在等電梯？還是正慢悠悠地往地鐵站走？
“嗨，管他！今天是本小姐的好日子，好像壹切都在為我開綠燈！”劉歌這樣想著，嘴巴裏都是甜的，好像剛剛才喝完壹大杯蜂蜜水。
她心滿意足地戴上耳機，和音樂熱情擁抱。今天的時間跑得好像特別快，她感覺剛剛坐上地鐵，轉眼間就到了東風路站。
劉歌哼著小曲兒，隨著下班的人流，走出地鐵站，深深地吸壹口新鮮空氣。擡起手腕看看表，時間剛剛好，她走進男生提前約好的養生餐廳。
迷人的大眼睛像掃描儀壹樣在餐廳踅摸了壹圈，沒有單獨的男士，她只好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找到壹個相對比較幽靜的角落坐下，無聊地扣著手機。
“這是什麽人啊？第壹次約會，竟然讓女生等他，還遲到這麽長時間！”半個小時候後，已經沒有耐心的劉歌心煩氣躁，準備提包走人。
“妳好，店裏有壹個單獨的美女在等人嗎？”壹個男士帶有磁性的聲音。
劉歌聽見聲音，擡眼兒往門口看，四目相對，他的臉上浮現出壹抹淡淡的微笑，徑直向她走來。
剛進門的男士，最少有1米8，黑色修身中長羽絨服，同色系商務休閑褲，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
“哇，是我喜歡的菜！”她的心開始怦怦狂跳，像壹窩小兔子在懷裏不安分地亂蹦，緋紅色的雲朵飛上她的臉頰。
“妳好，是劉歌吧？”他不等劉歌回應，就毫不客氣地坐在她對面，拿起桌上的菜單。
她尷尬地站起身，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他坐定。
瞬間感覺對面有壹股氣流像沖擊波壹樣撲面而來，劉歌禁不住微微抖了抖身體，掐壹下自己大腿，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喜歡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她想了想，卻又忍不住在心裏無數遍罵自己花癡。
“服務員，有什麽特色的素菜？”他沒有解釋遲到的原因，沒有自我介紹，沒有征求劉歌的意見，沒有初次見面的客套，直接叫來門口的服務員。
“先生只要素菜嗎？這裏的兩頁都是，您可以自己選。”服務員幫他翻到滿是青菜圖片的那壹頁。
“好，那就要壹個香菇菜心，壹個涼拌素三樣，壹個白芍生菜，好啦！”他自顧自地點好菜。
“什麽人啊，這是？這麽自負嗎？問都不問我壹下？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竟然只點素菜，還要三個，不是應該成雙嗎？這麽有個性？”劉歌心裏飄過壹絲不悅，不停地在心裏碎碎念。
“晚飯可以少吃點素菜，最好不吃，不僅可以保持身材，還可以預防三高。”他對劉歌說。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裏想：“我才多大呀，大叔？現在就開始預防三高？妳也太誇張了吧？”
“牛姐給妳說我的情況了吧？我叫林達，主任說我是科裏難得的人才，非常器重我，院長也說我前途無量。
我從小學到博士，壹路都是保送的！從小到大，太多太多的人羨慕我......聽牛姐說，妳是學工民建的，女孩怎麽選個男生學的專業？女生學那個專業的不多吧？妳上學時，是不是妳們班裏男生的香餑餑？談過不少男朋友吧......”
林達自顧自地說著，把自己推得高高的，把劉歌說得像躲在富人屋檐下的小乞丐，語氣裏還飄著壹點點小嘲諷。
他在劉歌心中所有的好印象頃刻間化為泡影，剛才在心裏亂蹦的小兔子們毫不留情面地都逃走了，只剩下大堆兔糞，讓她有些反胃，甚至有些厭惡。
劉歌按壓下心中的不快，笑了笑，沒有接話。
“女生素顏最好，化妝品多多少少都含有傷害皮膚的成分，我不喜歡濃妝艷抹的女生！”林達說完，瞄了壹眼劉歌。
劉歌雖然沒有素顏，但就在乳液上薄薄蓋了壹層BB霜，最多算是淡妝，沒有搽胭脂抹粉，算不上濃妝艷抹吧？
她端起水杯，狠狠地喝了壹大口白開水，壹點壹點咽下，笑了笑，仍然沒有說話。
“妳只穿壹條絲襪啊？大冬天這麽冷，不想要腿啦？等老嘍，腿疼得受不了，妳就後悔啦。”
林達低頭往桌子邊的垃圾桶裏扔剛剛插手的濕巾，看見劉歌放在桌邊的靴子上漏出壹截肉色絲襪。
“還可以吧？下面的靴子到膝蓋以上，上面的裙子快接住靴子了，外面穿了長款羽絨服，不至於那麽嚴重吧？”
劉歌討厭這種第壹次見面就對她品頭論足的男人，但考慮到同事牛姐平時對自己不錯，不能讓她難堪，她心裏的沖動還是被理智代替了。
中午飯她沒有好好吃，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肚子不停地咕咕抗議著。
菜上來了，劉歌做了幾次深呼吸，平復壹下心中厭惡的氣息，拿起旁邊的筷子，想讓可口的飯菜慰藉壹下自己郁悶的心情。
“女生晚上可以少吃點素菜，最好別吃，對保持身材好。”林達又重復了壹遍剛才說的話。
聽完林達的話，劉歌忽然沒了半點胃口，剛剛拿在手裏的筷子，又輕輕放在盤子上。
“咋啦？身體不舒服啊？咋不吃啊？”林達像沒事兒人壹樣，塞了滿嘴生菜，嘴角還有壹層泛著光的油水。
“沒有胃口，妳吃吧。”劉歌壓著性子說。
“可以少吃點。妳不算瘦，還有壹點雙下巴，晚飯盡量控制壹下。”林達這樣說著，但自己手裏的筷子根本停不下來。
劉歌沒接他的話，拿出手機無心地刷著，心想：“我1.67米，體重只有104斤，算胖嗎？這個人是來相親的嗎？看來他對我沒感覺，我也對他沒興趣！”
“嗨，吃飯不能玩手機！快去洗洗手再來吃飯，手機上的細菌太多。”林達不失時機地對她說教。
劉歌的心裏像有壹群蒼蠅嗡嗡地飛過去，又調個頭飛回來，胃裏開始翻江倒海。
她默默地詛咒他無數遍，心裏有掐他壹萬次的沖動，用右手在胸前使勁往下捋了捋，從牙縫中擠出壹句話：“我不餓！妳慢慢吃吧，我回家還有點事兒，先走啦。”
“慌啥，才幾點啊？咱們還沒聊呢！妳在哪住？等下我開車送妳。”看見站起來的劉歌，林達急忙過去，把她按到座位上。
“我住在開元路。”劉歌長長地吐了壹口氣，眼前又飄過牛姐的身影，咬咬牙還是回答了他。
“那麽遠？快到北四環了！等下妳還是坐地鐵吧，明天壹大早還有壹個手術等著我，我得早點回家休息，就不去送妳了。”林達嘿嘿壹笑，好像沒有壹絲歉意。
劉歌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站起來拍在桌子上200塊錢，拎著包就走。
林達在她背後狂喊：“怎麽就走啦？妳還沒有吃壹口飯呢！嘿......妳留錢幹什麽呀？我還不能請妳吃頓......”
他的話被飯店的門截成了兩段。劉歌走到大街上，心裏無限循環地播放著對林達的咒罵，餓著肚子，吹著寒冷的北風，氣呼呼地往地鐵站走。
“傻丫頭，幹嘛呢？”劉歌正坐在地鐵上煩悶，忽然手機裏飄來王浩的語音。
“沒幹嘛！坐地鐵回家。”
“怎麽語氣不對勁兒？吃錯藥啦？”
“妳才吃錯藥啦！本小姐今天心情不爽。”
“呀！趕緊來我家補補屈兒吧。我媽今天讓人給我捎來壹堆好吃的，我剛剛做好幾個菜，和我壹起享用吧？拯救壹下妳痛苦的心情。”
壹聽“有剛做好的菜，還有壹堆好吃的”，她的哈喇子直往外噴，她使勁吸溜壹下口水。
“我穿著高跟鞋，走不動，不去妳家了。”可是她今天穿著高跟鞋，雙腳疼得要命，多走壹步，就像有無數鋼針刺進腳心。
“妳在哪？我去接妳。”
“十幾分鐘就到金達路站了。”
劉歌剛壹瘸壹拐地鉆出地鐵站，王浩就騎著小電電飛到她面前，嘿嘿打趣說：“今天打扮這麽漂亮，是為了見我嗎？”
“少貧嘴！趕緊帶我吃東西，快餓死啦。”劉歌在王浩面前，總是這麽放松。
王浩是劉歌小時候的鄰居，他們小時候都住在同壹座小城的同壹個單位家屬院，他們的父母都是同事。大學畢業後，兩個人竟然都來到省城，租的房子也離得特別近。
幾分鐘後到了王浩家門口，從門縫裏鉆出來的香味，掏出了劉歌胃裏所有的饞蟲。
打開門，餐桌上擺著：紅薯丸子、蘿蔔丸子、流著油的大包子、宮保雞丁、燒茄子、黃瓜變蛋、調筍絲，還有她最愛吃的紅燒肉。
“哎呀......呀，啥時候成大廚啦？”劉歌顧不上去洗手，壹屁股坐在餐椅上，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夾壹大塊紅燒肉放進嘴裏。
“嘿嘿，慢點吃，又沒人給妳搶！咋看著妳今天像餓狼壹樣？”王浩洗過手，輕輕地坐在她旁邊。
“我今天郁悶死了！去飯店吃飯，菜上來了，我楞是壹口沒吃進嘴裏。”
“啥意思？去飯店不吃飯，難道是去相親？”
“妳能掐會算啊？我還真是去相親。嗨，別說了，壹說肯定影響我的胃口。”
王浩剛拿起壹個老媽讓人捎來的大肉包子，準備遞給劉歌，聽到她去相親，手猛地抖了壹下，包子又落到盤子裏，驚得張著大嘴，臉漲得通紅，半天憋出壹句：“妳真去相親啦？”
“嗯。怎麽啦？”
“那人......怎麽樣？”
“奇葩！”
從劉歌的語氣裏聽出她對相親對象不滿意，王浩長長地吐出壹口氣，會心壹笑，夾了壹塊雞丁放進她盤裏。
“別夾啦，我不敢多吃，妳看看我已經有雙下巴，晚上盡量少吃，最好不吃，免得三高。”說完，劉歌楞了壹下，隨後笑著歪倒在王浩肩膀上。
“胡說，妳哪裏有雙下巴？該吃吃，該喝喝，不能委屈自己！妳壹點都不胖，照妳這麽好的身材難找！”
劉歌的心裏忽然填滿溫暖，只有爸媽會這麽縱容她。
她的眼睛開始泛潮。
“誒，已經去飯店了，怎麽壹口飯都沒吃？”王浩像發癔癥壹樣，這麽半天才想起來早應該問這句。
劉歌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把晚上的事情從頭到尾給他講了壹遍。
兩個人壹會兒笑作壹團，壹會兒齊聲咒罵，劉歌心中的憋悶終於倒得壹幹二凈，頓感全身輕松。
“妳等壹下！”王浩的臉忽然變成了壹塊大紅布，連露在高領毛衣外面的脖子也染成了紅色。
他快步跑進臥室，抱著壹大束帶著水珠的藍玫瑰，來到劉歌身邊，吞吞吐吐地說：“歌，以後......以後，別......別再去相親了，讓我照顧妳吧？！希望......希望妳丟掉所有煩惱，騰出地方來裝鮮花！”
劉歌伸長脖子，慢慢咽下嘴裏最後的壹大口肉包子，不知所措地接過王浩遞來的玫瑰，又是哭又是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這.......妳.......這，妳不會是看我今天相親失敗，故意逗我開心吧？”
她有點不敢相信，擡頭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得像親哥哥壹樣的男生，忽然發現他還是挺帥的！
“真的！我很早就決定要照顧妳壹輩子，只是想等壹個好時機。我不是很優秀，也沒有錢，但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妳！
這些菜，我都練好幾個月了，剛剛做出讓自己滿意的味道。本來今天想給妳壹個驚喜，所以......”
王浩不好意思地搓著手，前言不搭後語地解釋壹通。
劉歌看著黃色燈光下的王浩，淚水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