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良原本並不姓孟,也不是華陽縣人氏。他原先姓陳,叫陳季良,家鄉在遂寧縣,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陳季良六歲的時候,家鄉鬧了災,他跟著親人壹路逃難來到華陽縣。家人失散的失散,病死的病死,陳季良成了小乞丐,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掙紮著長到十歲。
十歲那年,陳季良來到華陽縣下轄的壹處村落乞討,正趕上壹戶人家在門口搭了棚子擺宴席。客人們還沒到,廚子和幫廚們在露天竈臺前做飯。
陳季良饑腸轆轆,聞見壹陣肉香,頓時就走不動道了,磨磨蹭蹭往竈臺前湊。
壹個洗菜的婆子看到他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怕他把飯菜和鍋碗摸臟了,連忙趕他走,這時,旁邊掌勺的中年人攔住那婆子:“哎,這麽小的孩子,可憐見的,給他壹碗飯吃又何妨?主家要是怪罪,算在我的頭上。”於是讓那婆子盛了壹碗飯來。
那是壹碗菜飯,用豬油炒了,裏面還有零碎的筍丁和肉片之類,是廚子們中午的飯。陳季良覺著這是天下最好吃的飯,接過碗來就狼吞虎咽,壹碗下肚,意猶未盡。
等他吃完了,中年人才問他來歷,陳季良哭著說自己家鄉不在這裏,家鄉鬧了災,家裏人都死了,他流浪已經好幾年了。中年人聽了嘆息不已。
孟季良填飽了肚子,心裏感激,就主動撈起袖子幫忙幹活。自己蹲在那裏幫忙擇菜,又掃地、端碗。
中年人見他伶俐,等宴席散了,就問他:“宴席散了,我們得走了。妳晚上可有去處?”
陳季良雙眼含淚,忍了壹會兒,那眼淚還是像斷線的珠子掉落下來。他抹了抹眼睛,瓦聲瓦氣地說:“沒有。”
中年人幫他擦了擦淚,才說道:“我是個廚子,人家稱我孟師傅。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吃喝是不愁的。妳無父無母,我妻兒也早就去世了,不如妳以後就跟著我過日子,妳意下如何?”
陳季良壹聽,喜出望外,連忙給孟師傅磕了頭,跟著孟師傅回家了。從此改姓孟,跟孟師傅以父子相稱。
孟師傅每次接了活,都會帶上孟季良,並不要求他做什麽重活,只是幫忙打打下手,壹日三餐也有著落,也不至於將他丟在家中無聊。孟季良有些聰明,細心觀察孟師傅怎麽做菜,看了幾年,自己就成熟在胸了。
後來孟師傅見他對做菜感興趣,心裏也很高興,耐心教他,孟季良將孟師傅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到了十九歲,就能獨自整治席面了。孟師傅樂得退居二線,有生意找上門來,就都讓孟季良去。十裏八鄉的人都喊他小孟師傅。
孟季良從小受孟師傅教育,為人純善正直,給人家做席面,從來不偷奸耍滑、克扣食材。有些人家提的要求刁鉆古怪,他都盡量去滿足;有的人家家境貧寒,逢著大事又怕席面薄了不好看,孟季良都有辦法將菜湊滿壹桌,做得體面。
有壹次,村裏張財主的兒子娶妻要辦喜宴。張財主聽說孟季良做得好,就喊了他來做婚宴的席面。
孟季良將常做的壹些席面列了菜單給張財主瞧,有錢人家通常做多少道菜,用哪些食材;普通人家做多少道菜,用哪些食材…都壹壹列舉。
張財主看了,卻壹個沒選,將列著菜品的那幾張紙放下,沈吟片刻,對孟季良說道:“不瞞小孟師傅,我兒子娶妻,我打算請個二十桌。客廳裏擺四桌,這四桌是主桌,請的都是重要人物,這四桌,雞鴨魚肉妳盡管給我上。”
“其余幾個院子裏的十六桌,來的都是鄉親們和窮親戚。他們來吃喜宴,能出幾個份子錢啊?倒是拖家帶口的,壹張張嘴能把我們張家吃窮嘍,我這本可就虧大嘍。他們的宴席上啊,就不要上什麽硬貨了,妳看著做,但是呢,也不能太難看,丟了我張家的體面,妳明白了嗎?”
等張家的下人帶著孟季良去廚房裏壹看:竟然雞鴨鵝肉壹個硬貨沒準備,只有壹桶鰱魚,兩個大豬頭,還有豬骨棒、豬血、豬腸這些邊角料,以及豆芽、青菜、豆腐這些簡單便宜的菜蔬,這哪裏能做出婚宴的席面來呢?
孟季良知道,這是遇上刁鉆又小氣的主家了,但是沒辦法,活已經接了,他就得盡量做好。
孟季良回去思考了壹夜,心裏有了主意。等到了張財主家辦喜酒那天,他帶著三個幫廚來了。張財主撥給他十來個仆婦,幫忙切菜洗菜上菜。
看著孟季良盯著那壹桶大鰱魚,張財主家的仆婦們心裏都犯著嘀咕:這鰱魚便宜,腥氣又重,小孟師傅會怎麽做呢?
只見孟季良撈起大鰱魚,首先砍斷了它們的頭,將鰱魚頭洗凈,用蔥、姜、酒去味,然後熱鍋燒油,放入蒜末、姜末和辣椒,炒出香味,再加入醬油、豆豉和糖,淋在魚頭上,將魚頭放入蒸籠裏蒸,這就是壹碗辣椒魚頭了,端上去壹大碗,又體面又漂亮。
接著將魚肉片成薄片,多放酸蘿蔔、鹹菜和豆芽,做成酸菜魚,又是壹大盆;再將魚骨熬成鮮濃的魚湯,最後宴席快要結束的時候,下入面條,又好吃又飽腹,這叫做鰱魚三吃。
鎮上的屠戶,每天殺豬都會剩下許多豬骨、下水等雜碎,低價處理。張財主貪便宜,就都買回來了。孟季良用豬骨加入辣椒、料酒、老姜,大火燒開、小火煨制,再放入豬腸、豬血、豬肺葉等,做成壹道毛血旺,雞饞得拍翅膀,狗饞得吐舌頭,香飄十裏,味道妙極了。
再用主桌上剩下的雞塊撕成雞絲,合著豬頭肉、大白菜、粉條做成壹鍋雜燴菜;幾顆鹹鴨蛋挑了蛋黃,和豆腐壹起做成蟹黃豆腐;以及廚房裏積攢的壹大鍋鍋巴,用油炸酥了,也算壹道點心。
最後眾賓客吃了無不滿嘴留香,豎起大拇指,大贊孟季良的席面做得巧妙。孟季良在當地壹炮而紅,從此找他做席面的就更多了。但凡過年過節這些好日子,找孟季良做席面的人家都排著隊,幾年下來,孟季良攢下不少錢來。
他是個孝順的人,掙了錢,就想都給孟師傅花。將家裏的房子擴建,孟師傅住的屋子,要又寬敞又明亮,冬暖夏涼;壹年四季的衣服,提前就托村裏的婦人,給孟師傅做好;孟師傅愛吃肉愛喝酒,所以家裏的酒肉是不斷的;淡季擺宴席的人家不多,孟季良閑了,就趕著驢車帶孟師傅到處閑逛。
村裏人都說:孟師傅,妳好福氣啊,從前收養了這個孤兒,如今他比親兒子還孝順,真是村裏第壹有福氣的人啊!
孟師傅聽了呵呵笑,看著孟季良壹天天長大,孝順又懂事,他很欣慰。
他對孟季良說道:“兒啊,妳孝順我是知道的。妳現在掙的錢不少,但也不能亂花。現在家裏只有咱們兩個人,但往後妳娶妻生子,花錢的地方就多了。還是得把錢攢壹攢,過日子長著哩!”
孟季良聽到孟師傅說娶妻的事,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嘴裏卻說道:“爹妳放心,我年輕,掙錢的日子也長著呢,給您花點錢不算什麽!”
孟師傅聽了,心裏自然是感動,不過他也意識到,孟季良不小了,確實得給他找壹門親事了。
村裏有個叫趙強的青年人,做的是冰人的行當。什麽是冰人呢?晉書曾記載,孝廉令狐策曾經夢到自己走在冰上,發現冰下站著壹個人,令狐策就跟冰下的人說話。醒來後找了壹個解夢的人,詢問夢境的含義。
解夢的人說:冰上為陽,冰下為陰,男女婚配被稱為陰陽事。這代表妳即將為別人說親事,等冰破之時,就是婚事說成之日。
後來,令狐策果然幫別人說親,等到春暖花開,冰面融化的時候,婚事果然談成了。因此,後人就將說媒的人也稱為冰人。冰人這個職業並非只有年長的婦女去做,有些男的也做冰人。
只是三姑六婆的行當,大多數人都不太瞧得起,因此這趙強,平常村裏人除了請他說媒,壹般都不跟他親近、結交。只有孟師傅,跟他有些淵源,壹向對他和顏悅色,非常熱情。
趙強說道:“孟大叔,妳家季良要尋佳婦,何必托別人,找我就行了。”
孟師傅聽了高興地問:“妳幫著尋摸,我自然放心。如今妳可知曉這附近村落,有沒有適合我們家季良的女子啊?”
趙強想了想,才說道:“現下我這裏倒是有個人選,人物是沒得說的,標致得很,人也和氣大方。只是這女子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她父母去世,她壹年前來這裏投親,沒想到親戚已經搬到別地去了。幸好那鎮上開茶店的王婆子收留了她,認她做幹女兒。她如今也不打算繼續找那親戚了,擔心就是找到了,人家也不壹定收留她,沒得討嫌。因此決定在當地找個婆家。我看她與妳家季良是很相配的,只是不知道妳們會不會在意她無父母兄弟幫襯?”
孟師傅聽了擺擺手:“我們家人口也單薄,怎麽還會嫌棄別人呢?只要人是真的好就行。季良最近出門接活去了,哪天妳帶我去王婆子那裏,我幫他掌掌眼。”
趙強笑道:“您放心,明天我就帶您去瞧瞧!”
到了第二天,趙強帶著孟師傅到了鎮上王婆家。那王婆子在鎮上開著壹個茶店,孟師傅和趙強就裝作來喝茶的。到了店裏,趙強對王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就朝裏面喊:“女兒,有客來了,幫忙招呼壹下。”
“哎——!”壹聲溫柔婉轉的聲音傳來,接著簾子被輕輕掀起來,壹個年輕女子拎著茶壺走過來,她雖然穿著布衣釵裙,但是眉似柳葉、臉如桃花、身段婀娜。
女子給孟師傅和趙強倒了茶,又笑著問:“客人們要不要來些果子、點心佐茶?我們小店裏有柑橘、菱角、蒸角糕、荷花餅、也有些熟肉食。”
趙強接口道:“來兩斤熟肉、壹斤菱角來。”
“好嘞,您稍等。”那女子說完,又款款而去。
趙強似笑非笑地看著孟師傅,悄悄地湊近問道:“孟大叔,妳覺得如何?”
孟師傅看這女子伶俐能幹,高興地捋了捋胡須,連聲說:“好,好。”
這婚事暫時就這麽定了下來。等孟季良回到家裏,孟師傅將自己給他相看的事說了,孟季良說道:“全憑爹做主,您說好準沒錯。”
過了兩天,孟季良預備了壹些禮物,又將自己從小貼身帶的壹個玉佩取下來作為定禮,壹並交給趙強,拿去王婆家下定。
那玉佩還是他在家鄉時,過周歲,陳家父母尋了好的料子,讓人給他打的。是壹個葫蘆的形狀,希望他福祿雙全、幸福美滿之意。
那邊收了禮,兩邊看定了三個月後就是吉日,到時候就辦婚事。
孟季良婚事定下,孟師傅欣喜不已,只覺得走路都踩在雲端,再沒有不舒心暢意的。
誰知過了壹個多月,趙強卻上門,為難地對孟師傅說道:“孟大叔,我對不起妳。那許給孟兄弟的女子,他們家親戚忽然聽說她來了這裏,就找過來了。原來那家親戚的兒子,早先跟那女子是有婚約在身的,只是那女子不知道。如今那家的兒子已經中了舉人,要接了女子去完婚。妳看?”
孟師傅聽了,又氣又悶:“她既然有婚約在身,她如何不知道?妳也不打聽清楚了?”
趙強說道:“那婚事還是她小的時候,兩方父母定的,沒想到她父母意外身亡,就沒來得及告訴她,所以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這事。我想他們兩家早有婚約,那家兒子又中舉了,我們可是得罪不起。”
孟師傅聽了嘆壹口氣:“既然如此,也不好攔了人家女子有更好的選擇。就是勉強嫁過來,也要成怨偶。妳讓她把定禮退回來吧。”
趙強端著笑說道:“定禮自然是要退的。只是孟兄弟那個葫蘆玉佩,她不小心摔了,她心裏過意不去,願意拿五十兩銀子賠給孟兄弟,孟大叔妳看?”
孟師傅聽了,只覺得堵得慌:“哪有這樣行事的,我們已經退了壹步,怎麽這麽不小心,把我們玉佩也弄壞了?那可是我家季良的親生爹娘留給他唯壹的物件,哪裏是錢能夠換來的,這都什麽事啊!”
適逢孟季良回家來,連忙安慰孟師傅:“爹,摔壞了就算了,看來實在是我與她無緣。那玉佩原本也不值五十兩,壞了就算了。”
趙強也在壹旁說道:“孟大叔,這次是我疏忽,我給妳賠罪。妳放心,我必定給孟兄弟再尋壹門好親。上次那個,也是因為是外地的,不了解她的情況,這次我壹定尋個知根知底的人家。”趙強好說歹說,孟季良也在壹旁勸慰,孟師傅才勉強消了氣。
過了幾天,趙強又尋到壹戶人家,是三十裏外的柳家莊。那莊子裏有個柳財主,家裏有幾百畝的良田,兒子在縣裏讀書,有壹個女兒如今二十歲,長得花容月貌、知書達禮。
孟師傅聽了疑惑:“這樣好的人家,如何會找我們季良做女婿,別是他家女兒有什麽不好,或是想我們做上門女婿,我可是不依的。”
趙強笑道:“孟大叔妳不知,這柳財主愛吃,喜愛孟兄弟的聰慧能幹,所以主動來打聽。妳要是不放心,過幾天我陪妳去柳家莊走壹趟。”
孟師傅有些忐忑不安,雖然在他眼裏,孟季良是處處都好,可是他家裏只是個普通人家,如何配得上財主的千金呢?
等過了幾天,孟師傅去了柳財主家,卻不想那柳財主十分熱情周到。壹點也沒有瞧不起孟家的樣子,說話十分客氣,又請了女兒來相見,只見那柳家女兒,看上去身體康健,而且比當初茶店裏那女子更漂亮十倍,知書達禮、文質彬彬。
孟師傅心裏高興不已,心想:也許是我兒的造化,得了這樣壹個嶽家,我們家季良以後前程就不用愁了!
兩家很快定下婚事,就在兩個月後。
兩個月後,婚禮前夕,孟季良親自定下菜單,喜宴上的食材,他也壹壹把關。 正看著廚子切肉,突然聽到壹陣吵鬧聲,原來是幫廚在趕壹個小乞丐,那乞丐,看上去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瘦骨嶙峋。
孟季良頓時想到了當年的自己,連忙招呼他過來,切下壹大塊鹵肉來,塞進他嘴裏,笑著問:“香不香?”
那小乞丐壹邊嚼,壹邊說:“香!香得很!”
孟季良笑著說:“後天我娶親,家裏擺宴席,到時候我會在門外擺壹桌,專門請的是無依無靠的窮苦人,到時候妳也來吃。”這就是現在所說的:因為淋過雨,所以想給別人撐傘。
小乞丐高興地答應了,孟季良就站起來繼續忙婚宴的事。
到了婚禮那天,孟季良接了新娘回來,拜了天地,新娘子進了新房,孟季良在外面招呼客人。
忽然那個小乞丐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喊道:“小孟師傅!小孟師傅!”
孟季良聽見了,走過去,問:“妳怎麽不在外面桌上吃飯?”
小乞丐拉了他走到墻角,悄悄地問:“小孟師傅,妳娶的可是柳家莊柳財主家的女兒?”
孟季良點頭:“是啊,怎麽了?”
小乞丐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小孟師傅,妳今晚切莫入洞房,不然性命不保。”
孟季良吃了壹驚:“這說的什麽話!”
小乞丐正要開口,趙強突然走過來,摟住孟季良的肩膀:“孟兄弟,怎麽跟壹個小乞丐在說話,大家都等著妳敬酒呢。”說完,拿眼看著小乞丐。
小乞丐仿佛吃了壹驚的模樣,連忙往外走了,壹邊走還回頭說:“小孟師傅,記住我說的話!”
等賓客散了,天也黑了,孟季良往房裏走,心裏想著小乞丐說的話,有些惴惴不安。突然,角落裏躥出壹個人來,孟季良先是嚇了壹跳,接著壹看,居然是小乞丐,於是問:“妳怎麽還在這裏?”
小乞丐說道:“小孟師傅,我想想不放心妳。白天的時候,我聽到那個趙強自言自語,說妳娶了柳氏女,入了洞房、必死無疑。我聽到後,來告訴妳,卻被趙強打斷,怕妳沒聽清,所以躲在這裏,再告訴妳壹遍。”
孟季良壹聽,心裏疑惑更大。可是如今他已經跟柳氏女子拜堂成親,不進新房說不過去。於是,他決定小心謹慎,去新房裏看看再說。
進了新房,孟季良挑了紅蓋頭,只見柳氏女果然美麗動人。只是她的臉上不見喜色,看到孟季良,倒是垂下熱淚。
孟季良問她:“娘子為何哭泣?”
柳氏女沈默了好壹會,才說道:“我不想瞞妳。我原先許過三個人家,但是他們都在新婚當晚就無故死去了。我父母卻執意要我再嫁。恐怕是冰人騙了妳,讓妳娶了我,可是我想到妳就要死於非命,實在於心不忍。”
孟季良聽了大驚,扭頭出去告訴了孟師傅,父子倆湊合睡了壹晚。到了早上,帶著柳氏女去柳家尋說法,柳家拒不承認,孟師傅還被打破了頭。
孟季良見壹團亂麻,無法和解,只好去了衙門,狀告柳財主和趙強騙婚。
張縣令去柳家莊打聽壹番,果然柳氏女之前的三個丈夫都在新婚夜無故死去,張縣令問柳財主:“此事妳可告知過孟家?”
柳財主卻說:“冰人趙強說孟家是知情的,只是不說破。我以為孟家是貪圖我們家富裕,我女兒有這個克夫的名聲,不好嫁,不然怎麽會許給壹個廚子?”
孟師傅聽了震怒:“趙強,妳為何要害我們家季良?”
趙強拒不承認,張縣令命衙役將他拖下去打了五十板子,這時,趙強的衣服裏掉出壹個東西,居然是孟季良的玉佩!
孟季良驚訝:“妳不是說,這玉佩已經被王婆的幹女兒摔壞了嗎?”
趙強無言以對,張縣令知道此案的重點在趙強身上,怒聲呵斥道:“趙強,妳再不從實招來,就再加三十板子!”
打了八十板子,趙強已經是血肉模糊,這才不情不願地招了。
原來,趙強小的時候,他父親遊手好閑、好酒好賭,喝醉了賭輸了就打妻子,妻子忍受不過,和壹個貨郎跑了,他就開始打兒子。
有次賭輸了,居然要把趙強抵給青樓做奴才,青樓的人來帶趙強走,孟師傅看不過,就幫他還了賭債。
那時候趙強的父親對孟師傅感激不盡,還說:“妳幫我還了賭債,這兒子就送給妳吧。”
於是孟師傅就將趙強帶回去,那是趙強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但過了幾個月後,趙父又不認賬,上門討要兒子,孟師傅想他們畢竟是骨肉親人,就將趙強還了回去。後來孟師傅遇到了孟季良,將他帶回家,就更不可能收養趙強了。
趙強因此懷恨在心,覺得孟季良奪走了他的幸福。尤其是孟季良後來學了孟師傅的手藝,過得越來越好,而他卻做了別人瞧不起的三姑六婆的行當,更是心裏不平。
得知孟季良要娶妻,他就找了個花船上的歌女,扮成良家女來欺騙孟家。孟季良拿出玉佩下定,趙強就據為己有。
沒想到他帶著玉佩去城裏,遇到壹個姓陳的員外,拉著他問玉佩來歷。原來這陳員外,正是當年失散的孟季良的大哥。
趙強就冒認說自己是陳季良,但是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不太記得了。陳員外激動不已,讓他住在陳家,還說自己無兒無女,以後家業就由他繼承。
趙強起了貪婪之心,又擔心以後事發,就改變了主意,不讓孟季良娶歌女了,他聽說柳氏女連加三個丈夫,丈夫都在新婚夜死去,於是就設局讓孟季良娶了柳氏女,想害他性命,那樣他冒認的事再也沒人知道了。
這番話壹說,眾人皆驚。孟季良激動地問:“我大哥還活著,他在哪裏?”
最後,趙強被判流放,孟季良和柳氏女的婚約取消。
孟季良後來和陳員外相認,兄弟倆抱頭痛哭不已。孟季良帶著孟師傅和陳員外住到了壹起,壹家人相處得很和睦。
壹年後,孟季良娶了當地豆腐店的女兒,真是好事多磨,後來夫妻恩愛,家庭美滿。
至於當初那個柳氏女,據說出家做了尼姑,某壹天突然不見了。
有人說,那柳氏女其實是人與蛇生的蛇女,普通人才會受不住,成親當天就無故死去。好端端地消失,也許是蛇族接她走了吧,但那又是另壹個故事了!
靜月齋寄語:
常言道“人生就是壹出戲”,其實人的經歷,很多時候比戲劇更精彩。但不管身處如何境地,只要我們心存善良,多做善事,就能得到福報。
孟師傅善心救乞丐,因此得到壹個孝順兒子。而小孟師傅請乞丐吃席,因此得到提醒,躲過了生死大劫。只是那冰人趙強,實在是有些命運不好,但他命不好也罷,不該騙人害人,他最好挨打被流放,也正是他做壞事的下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