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湖北黃陂,古代稱之為黃國,據說是花木蘭將軍的故鄉。很普通的小村落,阡陌縱橫,河汊相連,溢滿江南水鄉的宛然與靈動。這裏的水,除了滿足日常生活、澆灌莊稼外,還賜予了人們許多水鄉特有的美食。
野蔾蒿,便是其中壹種。蔾蒿臨水而居,耐陰喜濕。陽春三月,乍暖還寒,它們見風便長。遠遠望去暗紅莖桿,壹叢壹叢生意盎然。
蔾蒿打回來後,壹般不能馬上食用,要堆在墻角邊漚上幾天,每日灑上幾遍水,約摸三五天光景,便長出白中帶綠的嫩梢。去黃葉老梗,留翠桿新芽,掐成寸長洗凈,再割上壹些半透明臘肉切成絲,爆炒三五分鐘起鍋。
盤中蔾蒿略帶幾分苦辛的清香,托著臘肉積澱了壹個冬天的醇香,讓每個家鄉人都會為之傾倒。可惜的是,隨著周遭環境的變遷,如今野蔾蒿也越來越難找了。去年清明,小姨帶表妹從城裏來踏青,閑暇之余,三天時間竟挖來滿滿壹大袋,大喜,不僅飽了口福,更是壹解我的相思之苦。
菱角是家鄉人再也熟悉不過的,生命力極強,幾乎都是野生的。每到初夏,它們便會如約從水中發出來,那壹根根源於肥沃淤泥之中的細長主根,便會如約托舉起壹個個菱葉盤子浮出水面,擠在壹起,開出壹朵朵小白花,襯著壹塘壹河的青綠,構成了家鄉特有的旖旎。
常見人們站在岸邊,將兩根長長的竹篙伸入水中,輕攪菱角根莖,再貼著水面將它們拖拽上來。在鍋中加姜蒜翻炒兩三分鐘出鍋,吃起來也是清新得很,是家鄉人夏天喜愛的下酒菜。
與菱角梗同生於水裏的還有藕腸子,其實就是尚未長成的蓮藕,因它前頭有個像毛筆頭的鼓包,我們老家壹帶都叫它藕簪。得到它壹來妳要會水,還要不怕冷;二來有時還得付出被長著硬刺的荷梗劃傷的代價,更重要的是掏出壹截藕腸子,實際上就會失掉壹條藕,這是大人們最不願看到的。
初夏午後,水還有些涼,我們幾個便趁著大人們困覺,或去地裏幹活的當口,偷偷下到荷塘裏,各自覓到壹枚才露尖尖角的小荷,順著荷梗壹個猛子紮下去,壹條白嫩細長的藕腸子便會從水底淤泥中抽出來,把它在水裏擺兩下,算是洗過了,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塞,那滿嘴略帶水腥泥味的清脆嫩香,真叫壹個爽啊……
我離開了家鄉,三年前,我在省城武漢買了房子。居市區之中,高樓林立,但缺了許多家鄉山村的靈氣。每每靜下來,思緒總不由自主地回到百裏之外的故鄉,那水、那田、那人……這些漸從我生活中逝去的家鄉小菜啊,沒有了妳們,家鄉的訊息又有誰人告知?我這遊子與故鄉之間靠誰來維系?我那濃濃的鄉愁又該訴與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