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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往 湖清亭“看”雪怎麽解釋

《湖心亭看雪》選自《陶庵夢憶》卷三(《粵雅堂從書》本)。是明末清初文學家張岱的代表作,堪稱古今描寫西湖"最漂亮的文章"。作者出身仕宦家庭,壹生未做官。他繼"公安""竟陵"兩派之後,以清淡之筆,寫國破家亡之痛,寓情於境,意趣深遠,是晚明散文作家中成就較高的"殿軍"。

文章以精煉的筆墨,記敘了作者自己湖心亭看雪的經過,描繪了所看到的幽靜深遠、潔白廣闊的雪景圖。

文章通過寫湖心亭賞雪遇到知己的事,表現了作者孤獨寂寞的心境和淡淡的愁緒。突出了作者遺世獨立、卓然不群的高雅情趣。表達了作者遇到知己的喜悅與分別時的惋惜,體現出作者的故國之思,同時也反映了作者不與世俗同流合汙、不隨波逐流的品質以及遠離世俗,孤芳自賞的情懷,同時也寄托人生渺茫的慨嘆。

原文: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余拏壹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壹白。湖上影子,惟長堤壹痕、湖心亭壹點,與余舟壹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壹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1]

賞析:

本文是張岱小品的傳世之作。作者通過追憶在西湖乘舟看雪的壹次經歷,寫出了雪後西湖之景清新雅致的特點,表現了深摯的隱逸之思,寄寓了幽深的眷戀和感傷的情懷。作者在大雪三日、夜深人靜之後,小舟獨往。不期亭中遇客,三人對酌,臨別才互道名姓。舟子喃喃,以三人為癡,殊不知這三人正是性情中人。本文最大的特點是文筆簡練,全文不足二百字,卻融敘事、寫景、抒情於壹體,尤其令人驚嘆的是作者對數量詞的錘煉功夫,“壹痕”、“壹點”、“壹芥”、“兩三粒”壹組合,竟將天長永遠的闊大境界,甚至萬籟無聲的寂靜氣氛,全都傳達出來,令人拍案叫絕。作者善用對比手法,大與小、冷與熱、孤獨與知己,對比鮮明,有力地抒發了人生渺茫的深沈感慨和揮之不去的故國之思。還采用了白描的手法,表達了作者賞雪的驚喜,清高自賞的感情和淡淡的愁緒。全文情景交融,自然成章,毫無雕琢之感,給人以愉悅的感受。“癡”字(以漁者的身份)表達出作者不隨流俗,遺世獨立的閑情雅致,也表現出作者對生活的熱愛,美好的情趣。而“癡”字壹詞主要體現在作者癡迷於雪景, 超脫世俗的雅致還有遇上知音的愉悅,卻又僅為客居此地,而帶有的淡淡憂傷。

折疊編輯本段譯文

崇禎五年(公元1632年)十二月,我住在西湖。接連下了三天的大雪,湖附近行人、飛鳥的聲音都消失了。這壹天晚上初更時,我撐著壹葉小舟,穿著毛皮衣,帶著火爐,獨自前往湖心亭看雪。(湖面上)冰花壹片彌漫,天和雲和山和水,從上至下都是白茫茫的壹片。湖上(比較清晰的)影子,只有壹道長堤的痕跡,壹點湖心亭的輪廓和我的壹葉小舟,舟中的兩三個人影罷了。

到了湖心亭上,看見有兩個人鋪著氈子相對而坐,壹個童子正把酒爐裏的酒燒得滾沸。(他們)看見我,非常高興地說:“在湖中怎麽還能碰上(您)這樣(有閑情雅致)的人呢!”(他們)拉著我壹同飲酒。我盡力喝了三大杯酒,然後和他們道別。(我)問他們的姓氏,得知他們是金陵人,在此地客居。等到(回來時)下了船,船夫嘟噥著說:“不要說相公您癡,還有像相公您壹樣癡的人呢!”

折疊編輯本段字詞註釋

1.余:我

2.俱:全,都

3.絕:消失,停止

4.是:這

5.更:古代夜間的計時單位,名詞作動詞,打更

6.定:完,結束

7.拏(ná):撐(船)

8.擁:抱,持

9.毳(cuì):鳥獸的細毛

10.霧凇(sōng):水氣凝成的冰花

11.沆碭(hàng dàng):白氣彌漫的樣子。

12.(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壹白)壹:全,滿

13.長堤:西湖中的蘇堤。

14.痕:印跡,痕跡

15.芥:原意指小草,這裏比喻船極其微小

16.而已:罷了

17.對坐:面對面坐著

18.焉:怎麽

19.更:還

20.客:名詞活用作動詞,做客,客居

21.及:等到...的時候

22.莫:不要

23.癡:癡迷

24.者:……的人

25.強(qiǎng):盡力,勉強

26.癡似:癡於,癡過

27. 惟:只

28.(惟長堤壹痕)壹:表數詞

29.獨:獨自

30.強(qiǎng)飲盡力地喝。強:痛快。強飲:痛快的喝。

31.白古人罰酒時用的酒杯,這裏指酒杯。

32.客此客,做客。在此地客居。

33.舟子船夫。

34.喃象聲詞。 

35.相公原意是對宰相的尊稱,後轉為對士人的敬稱。 

36.癡特有的感受,來展示他鐘情山水,淡泊孤寂的獨特個性;傻,本文為癡迷的意思。

37.大雪名詞用作動詞,下大雪。

38.焉得哪能。

折疊編輯本段詞類活用

1. 大雪:名詞活用作動詞,下大雪。

2.客此:名詞活用作動詞,在此地客居。

3.爐火:名詞活用作動詞,帶著爐火。

4.壹芥:名詞活用作狀語,像壹根小草般微小。

折疊編輯本段古今異義

1.余:古義:我。(例:余住西湖)今義:剩下。

2.白:名詞,酒杯。今義:白色。

折疊編輯本段壹詞多義

是:1.是日更定:這

2.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判斷動詞,是

更:1.是日更定:古代夜間的計時單位,音gēng

2.湖中焉得更有此人:還,音gèng

壹:1.余挐壹小舟:數詞,壹

2.上下壹白:全

白:1.上下壹白:白色

2.余強飲三大白而別:杯

大:1.見余大喜:非常

2.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大

余:1.余住西湖:我,第壹人稱單數

2.江幹上下十余裏間:多

折疊編輯本段通假字

挐(rao第三聲):通“橈”,用船槳劃 ?

折疊編輯本段作者介紹

基本信息

個人概況

國籍:中國民族:漢出生地:浙江紹興出生日期:1597逝世日期:1679

其他信息

中文名:張岱信仰:儒家其他成就:散文其他作品:《三不朽圖贊》《夜航船》《西湖夢尋》等

張岱(1597-1679年)生於萬歷二十五年丁酉(1597年),出身仕宦家庭,曾祖張文恭,祖父張汝霖皆曾為朝廷官員,父張耀芳,又名維城,字宗子、又字石公,號陶庵、又號蝶庵居士,浙江山陰(今紹興)人,寓居杭州。張岱是明末清初的壹位文學家、史學家。出生仕宦世家,少為富貴公子,過著遊山玩水的“風雅”生活。明朝亡後,他曾參加過抗清鬥爭,後來“披發入山”以消極避世表示其民族氣節。明亡後,專心著作。他在明末清初堪稱大散文家,其小品文聲譽極高,還是壹位精於茶藝鑒賞的行家,他愛繁華,好山水,曉音樂,戲曲,明亡後不仕,入山著書以終,他的小品文,多為描寫江南山水風光,風俗民習和自己過去的生活,常追憶往昔之繁華,從中流露出對亡明的緬懷。文筆幹練,豐神綽約,著有《陶庵夢憶》《西湖夢尋》等。 著有百科全書《夜航船》,本文選自張岱的《陶庵夢憶》。

張岱出身於世代仁宦之家,早年曾漫遊蘇、浙、魯、皖等省,閱歷廣泛。他家經三代積累,聚集有大量明朝史料,讀書頗豐,他32歲那年起就得用家藏資料編寫記傳體的明史。明亡後披發入山,安貧著書。

張岱的興趣廣泛,好精舍、好美婢、好仙衣、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美食、好花鳥。平時非常註意社會上的各種人物、動態、人民生活、風俗習慣,以至飲食、蔬果等許多方面。這些往往為舊時代正宗文人所不屑,而他卻偏有欣賞、記錄的興趣與勇氣。他寫過壹篇《自為墓誌銘》,非常坦率的承認自己少為“紉子弟,極愛繁華”, 稱自己為“茶淫桔虐”。

張岱品茶鑒水之精到,《陶庵夢憶》中“閔老子茶”壹節贏余得極為生動:余曰:“香樸烈,味甚渾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汶水大笑曰:“予年七十,精賞鑒者無客比。”遂定交。張岱不愧為辨茶識水的行家。

張岱精於品茶,還悉心改制家鄉的日鑄茶,創制出壹種“蘭雪茶”。“日鑄雪芽”在宋朝已列為貢品,有“越州日鑄茶,為江南第壹”之譽。然而到了明代,由於安徽休寧松蘿茶,制法精妙,名噪壹時,蓋過壹時。張岱“遂募歙人入日鑄”,壹如松蘿制法,采用法、掏法、挪法、撒法、扇法、炒法、焙法、藏法。進而他又探究泉水,發現“他泉瀹之,香氣不出,煮禊泉,投以小罐,則香太濃服,雜入茉莉,再三較量,用敞口瓷甌淡放之,候其冷,以旋滾湯沖瀉之,色如竹籜方解,綠粉初勻,又如山窗初曙,透紙黎光。取清妃白,傾向素瓷,真如百莖素蘭同雪濤並瀉也。雪芽得其矣,未得其氣。余戲呼之蘭雪。”(《陶庵夢憶·蘭雪茶》)

如此四五年後,蘭雪茶風靡茶市,紹興之飲茶者壹改往日飲松蘿的習慣,反倒非蘭雪不飲。後來,連松蘿茶亦改名“蘭雪”了。蘭雪茶有此名聲,功歸張岱。

明時,紹興已開出遊少茶館,其中有壹家煮水烹茶尤其考究:“泉實玉帶,茶實蘭雪,湯以旋煮,無老湯,器以時滌,無穢器,其火候湯候,亦時有天合之者。”張岱對這家茶館特別喜愛,並親為其取館名“露兄”,是承米芾“茶甘露有兄”之意。還為其作《鬥茶檄》:“水淫茶癖,爰有古風,瑞草雪芽,素稱越絕,特以烹煮非法,向來葛竈生塵,更兼賞鑒無人,致使羽經積蠹。邇者擇有勝地,復舉湯盟,水符遞自玉泉,茗戰爭來蘭雪,瓜子炒豆,何須瑞草橋邊,桔柚查梨,出自促山圃內,八功德水,無過甘滑香潔清涼。七家常事,不管柴米油鹽醬醋,壹日何可少此,子猷竹庶可齊名。七碗吃不得了,廬仝茶不算知味,壹壺揮塵,用暢清談,淩晨榻焚香,***期白醉。” 曾聲名遠播,壹時名重虎跑、惠泉的紹興名泉棗禊泉,壹度掩沒,已不為人知了,是張岱重又發現的。他在《禊泉》壹文中記述其經過:?甲寅夏,過斑竹閹,取水啜之,磷磷有圭角。異之。走看其色,如秋月霜空, 天為白,又如輕嵐出岫,繚松迷石,淡淡欲散。余倉卒見井口有字畫,用帚刷之,禊泉字出,書法大似右軍。益異之。試茶,茶香發。新汲少有石腥,宿三日,氣方盡。辨禊泉者無他法,取水入口,第撟舌舐腭,過頰即空,若無水可咽者,是為禊泉。好事者信之,汲日至,或取以釀酒,或開禊泉茶館,或甕而賣,及饋送有司。董方伯守越,飲其水,甘之,恐不給,封鎖禊泉,禊泉名日益重。

茶事、茶理、茶人,在張岱的文集中記述甚多。張岱以茶公友,其茶友中有“非大風雨,非至不得已事,必日至其家,啜茗焚香,劇談謔笑,十三年於此“的會稽魯雲谷,有每與他嗓茶“輒道白門閔汶水”的周又新。他那嗜好“米顛石,子奠竹,桑茶,東坡肉”的季弟山民和與他茗戰“並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的胞兄,也都是“茶癡”。

岱還好玩賞茶具。他弟弟山民獲得壹瓷壺,款式高古,他把玩壹年,得壹壺銘:“沐日浴月也其色澤,哥窯漢玉也其呼吸,青山白去也其飲食。”還有壹只宣窯茶碗,張岱有銘曰:“秋月初,翠梧下。出素瓷,傳靜夜。”另有壹把紫砂壺,未鐫制作者印,張岱確認出於龔春之手,特作壺銘:“古來名畫,多不落款。此壺望而各為龔春也,使大彬骨認,敢也不敢?”

折疊編輯本段湖心亭

湖心亭在杭州西湖中,始建於明嘉靖三十壹年(1552)。亭為樓式建築,四面環水,亭西為南高峰、北高峰,景色壯觀。今亭為1953年重建。湖心亭舊為湖心寺,湖中三塔,此其壹也。明弘治間,按察司僉事陰子淑秉憲甚厲。寺僧怙鎮守中官,杜門不納官長。陰廉其奸事,毀之,並去其塔。嘉靖三十壹年,太守孫孟尋遺跡,建亭其上。露臺畝許,周以石欄,湖山勝概,壹覽無遺。數年尋圮。萬歷四年,僉事徐廷祼重建。二十八年,司禮監孫東瀛改為清喜閣,金碧輝煌,規模壯麗,遊人望之如海市蜃樓。煙雲吞吐,恐滕王閣、嶽陽樓俱無甚偉觀也。春時,山景、睺羅、書畫、古董,盈砌盈階,喧闐擾嚷,聲息不辨。夜月登此,闃寂淒涼,如入鮫宮海藏。月光晶沁,水氣滃之,人稀地僻,不可久留。張京元《湖心亭小記》:湖心亭雄麗空闊。時晚照在山,倒射水面,新月掛東,所不滿者半規,金盤玉餅,與夕陽彩翠重輪交網,不覺狂叫欲絕。恨亭中四字匾、隔句對聯,填楣盈棟,安得借鹹陽壹炬,了此業障。胡來朝《湖心亭柱銘》:四季笙歌,尚有窮民悲夜月。六橋花柳,深無隙地種桑麻。鄭燁《湖心亭柱銘》:亭立湖心,儼西子載扁舟,雅稱雨奇睛好。席開水面,恍東坡遊赤壁,偏宜月白風清。張岱《清喜閣柱對》:如月當空,偶似微雲點河漢。在人為目,且將秋水剪瞳神。 ?

折疊文章簡介

本文是張岱小品的傳世之作。作者通過追憶在西湖乘舟看雪的壹次經歷,寫出了雪後西湖之景清新雅致的特點,表現了深摯的隱逸之思,寄寓了幽深的眷戀和感傷的情懷。作者在大雪三日、夜深人靜之後,小舟獨往。不期亭中遇客,三人對酌,臨別才互道名姓。舟子喃喃,以三人為癡,殊不知這三人正是性情中人。

本文最大的特點是文筆簡練,全文不足二百字,卻融敘事、寫景、抒情於壹體,尤其令人驚嘆的是作者對數量詞的錘煉功夫,“壹痕”、“壹點”、“壹芥”、“兩三粒”壹組合,竟將天長永遠的闊大境界,甚至萬籟無聲的寂靜氣氛,全都傳達出來,令人拍案叫絕。作者善用對比手法,大與小、冷與熱、孤獨與知己,對比鮮明,有力地抒發了人生渺茫的深沈感慨和揮之不去的故國之思。還采用了白描的手法,讓人感到宇宙的遼闊和人的渺小,形成鮮明對比,給人壹種悠遠脫俗的印象,表達了作者賞雪的驚喜,清高自賞的感情和淡淡的愁緒。

全文情景交融,自然成章,毫無雕琢之感,給人以愉悅的感受。“癡”字(以漁者的身份)表達出作者不隨流俗,遺世孤立的閑情雅致,也表現出作者對生活的熱愛,美好的情趣。更重要的是形神兼備地寫出了賞雪人的情態,將賞雪人融入了這迷人的雪景之中的癡迷之狀描繪的生動逼真。

基本介紹

折疊編輯本段寫作背景

對故國往事的懷戀都以淺淡的筆觸融入了山水小品,看似不著痕跡,但作者的心態可從中窺知壹二。文章首先交代看雪的時間、目的地、天氣狀況。時間是“崇禎五年十二月”,作者仍舊使用明代的紀年,說明在他心目中明代始終是沒有滅亡的。

湖心亭,位於西湖中。據說宋代整修西湖時,以湖泥堆成小島,明嘉靖三十壹年(1552)在山上建成亭閣,取名“湖心亭”。

本文用清新淡雅的筆墨,描繪了雪後西湖寧靜清絕的景象,表現了遊湖人的雅趣和作者的誌趣,同時含蓄地表達了作者對故國(明朝)的懷念之情。讀來覺得這簡直不是文章,而純粹是孤獨者與孤獨者的感通,孤獨者與天地的感通,因為作者把很多會於心的東西流於言外,用曠達和幽靜***同釀制了壹種近乎純美的意境。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開頭兩句點明時間、地點。集子中凡紀昔遊之作,大多標明朝紀年,以示不忘故國。這裏標“崇禎五年”,也是如此。“十二月”,正當隆冬多雪之時,“余住西湖”,則點明所居鄰西湖。這開頭的閑閑兩句,卻從時、地兩個方面不著痕跡地引逗出下文的大雪和湖上看雪。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緊承開頭,只此兩句,大雪封湖之狀就令人可想,讀來如覺寒氣逼人。作者妙在不從視覺寫大雪,而通過聽覺來寫,“湖中人鳥聲俱絕”,寫出大雪後壹片靜寂,湖山封凍,人、鳥都瑟縮著不敢外出,寒噤得不敢作聲,連空氣也仿佛凍結了。壹個“絕”字,傳出冰天雪地、萬籟無聲的森然寒意。這是高度的寫意手法, ?巧妙地從人的聽覺和心理感受上畫出了大雪的威嚴。它使我們聯想起唐人柳宗元那首有名的《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這幅江天大雪圖是從視覺著眼的,江天茫茫,“人鳥無蹤”,獨有壹個“釣雪”的漁翁。張岱筆下則是“人鳥無聲”,但這無聲卻正是人的聽覺感受,因而無聲中仍有人在。柳詩僅二十字,最後才點出壹個“雪”字,可謂即果溯因。張岱則寫“大雪三日”而致“湖中人鳥聲俱絕”,可謂由因見果。兩者機杼不同,而同樣達到寫景傳神的藝術效果。如果說,《江雪》中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是為了渲染和襯托寒江獨釣的漁翁;那麽張岱則為下文有人冒寒看雪作映照。

是日更定,余拏壹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

“是日”者,“大雪三日”後,祁寒之日也;“更定”者,淩晨時分,寒氣倍增之時也。“擁毳衣爐火”壹句,則以禦寒之物反襯寒氣砭骨。試想,在“人鳥聲俱絕”的冰天雪地裏,竟有人夜深出門,“獨往湖心亭看雪”,這是壹種何等迥絕流俗的孤懷雅興啊!“獨往湖心亭看雪”的“獨”字,正不妨與“獨釣寒江雪”的“獨”字互參。在這裏,作者那種獨抱冰雪之操守和孤高自賞的情調,不是溢於言外了嗎?其所以要夜深獨往,大約是既不欲人見,也不欲見人;那麽,這種孤寂的情懷中,不也蘊含著避世的幽憤嗎?

請看作者以何等空靈之筆來寫湖中雪景: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壹白;湖中影子,惟長堤壹痕,湖心亭壹點,與余舟壹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這真是壹幅水墨模糊的湖山夜雪圖!“霧凇沆碭”是形容湖上雪光水氣,壹片彌漫。“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壹白”,叠用三個“與”字,生動地寫出天空、雲層、湖水之間白茫茫渾然難辨的景象。作者先總寫壹句,猶如攝取了壹個“上下皆白”的全景,從看雪來說,很符合第壹眼的總感覺、總印象。接著變換視角,化為壹個個詩意盎然的特寫鏡頭:“長堤壹痕”“湖心亭壹點”“余舟壹芥”“舟中人兩三粒”等等。這是簡約的畫,夢幻般的詩,給人壹種似有若無、依稀恍惚之感。作者對數量詞的錘煉功夫,不得不使我們驚嘆。妳看,“上下壹白”之“壹”字,是狀其混茫難辨,使人惟覺其大;而“壹痕”“壹點”“壹芥”之“壹”字,則是狀其依稀可辨,使人惟覺其小。此真可謂著“壹”字而境界出矣。同時由“長堤壹痕”到“湖心亭壹點”,到“余舟壹芥”,到“舟中人兩三粒”,其鏡頭則是從小而更小,直至微乎其微。這“痕”“點”“芥”“粒”等量詞,壹個小似壹個,寫出視線的移動,景物的變化,使人覺得天造地設,生定在那兒,絲毫也撼動它不得。這壹段是寫景,卻又不止於寫景;我們從這個混沌壹片的冰雪世界中,不難感受到作者那種人生天地間茫茫如“太倉米”的深沈感慨。

下面移步換形,又開出壹個境界: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壹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獨往湖心亭看雪”,卻不意亭上已有人先我而至;這意外之筆,寫出了作者意外的驚喜,也引起讀者意外的驚異。但作者並不說自己驚喜,反寫二客“見余大喜”;背面敷粉,反客為主,足見其用筆之夭矯善變。“湖中焉得更有此人!”這壹驚嘆雖發之於二客,實為作者的心聲。作者妙在不發壹語,而“盡得風流”。二客“拉余同飲”,鼎足而三,頗有幸逢知己之樂,似乎給冷寂的湖山增添了壹分暖色,然而骨子裏依然不改其淒清的基調。這有如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不過是壹種虛幻的慰藉罷了。“焉得更有”者,正言其人之不可多得。“強飲三大白”,是為了酬謝知己。“強飲”者,本不能飲,但對此景,當此時,逢此人,卻不可不飲。飲罷相別,始“問其姓氏”,卻又妙在語焉不詳,只說:“是金陵人,客此。”可見這二位湖上知己,原是他鄉遊子,言外有後約難期之慨。這壹補敘之筆,透露出作者的無限悵惘:茫茫六合,知己難逢,人生如雪泥鴻爪,轉眼各復西東。言念及此,豈不愴神!文章做到這裏,在我們看來,也算得神完意足、毫發無憾了。但作者意猶未盡,復筆寫了這樣幾句: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讀至此,真使人拍案叫絕!前人論詞,有點、染之說,這個尾聲,可謂融點、染於壹體。借舟子之口,點出壹個“癡”字;又以相公之“癡”與“癡似相公者”相比較、相浸染,把壹個“癡”字寫透。所謂“癡似相公”,並非減損相公之“癡”,而是以同調來映襯相公之“癡”。“喃喃”二字,形容舟子自言自語、大惑不解之狀,如聞其聲,如見其人。這種地方,也正是作者的得意處和感慨處。文情蕩漾,余味無窮。癡字表明特有的感受,來展示他鐘情山水,淡泊孤寂的獨特個性。

這壹篇小品,融敘事、寫景、抒情於壹爐,偶寫人物,亦口吻如生。淡淡寫來,情致深長,而全文連標點在內還不到二百字。光是這壹點,就很值得我們借鑒和學習!當然,它所流露的孤高自賞和消極避世的情調,我們不應盲目欣賞,而必須批判地對待和歷史地分析。

折疊歸隱後的生活

陶庵國破家亡,無所歸止,披發入山,駴駴為野人。故舊見之,如毒藥猛獸,愕窒不敢與接。作自挽詩,每欲引決。因《石匱書》未成,尚視息人世。然瓶粟屢罄,不能舉火,始知首陽二老直頭餓死,不食周粟,還是後人妝點語也。饑餓之余,好弄筆墨,因思昔人生長王、謝,頗事豪華,今日罹此果報。以笠報顱,以簣報踵,仇簪履也;以衲報裘,以苧報絺,仇輕暖也;以藿報肉,以糲報粻,仇甘旨也;以薦報床,以石報枕,仇溫柔也;以繩報樞,以甕報牖,仇爽塏也;以煙報目,以糞報鼻,仇香艷也;以途報足,以囊報肩,仇輿從也。種種罪案,從種種果報中見之。雞鳴枕上,夜氣方回,因想余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壹夢。今當黍熟黃粱,車旅蟻穴,當做如何消受?遙思往事,憶即書之,持向佛前,壹壹懺悔。不次歲月,異年譜也;不分門類,別誌林也。偶拈壹則,如遊舊徑,如見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謂癡人前不得說夢矣。昔有西陵腳夫為人擔酒,失足破其甕,念無所償,癡坐佇想曰:“得是夢便好!”

壹寒士鄉試中式,方赴鹿鳴宴,恍然猶意非真,自嚙其臂曰:“莫是夢否?”壹夢耳,惟恐其非夢,又惟恐其是夢,其為癡人則壹也。余今大夢將寤,猶事雕蟲,又是壹番夢囈。因嘆慧業文人,名心難化,正如邯鄲夢斷,漏盡鐘鳴,盧生遺表,猶思摹拓二王,以流傳後世。則其名根壹點,堅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猶燒之不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