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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痛憶父親

“人世苦,所以爸爸去了天堂”。這是弟在父親走後的第壹條圈。但,我的父親分明不是壹個貪圖享樂,不能吃苦耐勞之人,事實上,他在與病魔頑強抗爭後,還是被無情打敗,帶著滿腔不舍,去往遙遠的地方……回憶是針,是毒藥,想壹次,痛無數次。抑或是我太懶,不願再次觸及傷疤。“不能走出過去的人不夠灑脫”,我承認自己不夠灑脫。因為無論怎樣,我都沒法讓自己在這事上真正做到放下,做到灑脫。 再愁怨難過,終將想為操勞壹生的父親留下點什麽…… 健康 的父親

明天,是您走後的三周年忌日。我不願也不想過多回憶那時,那景,那刻。就在頭壹天晚上,我還親手餵您吃下壹些媽媽熬制的流食。每天在您身邊都會無數次叫“爸爸”,您不能用任何語言回應我,但我堅信您是聽得見我的呼喊的。之前的壹段時間您還會發出低沈的含混不清的聲音回答我,越到後來,情況越糟。飽經滄桑的臉上始終緋紅,滾燙,微閉的雙眼,磨破的肌膚,幹癟似皮的腿桿,無壹不在昭示著壹日不如壹日的境況。每天晚上在您身邊的小憩都不敢太沈太酣。如若聽不見您的喘息聲就會心驚不安。時時幻想,哪怕您就這樣壹直躺在床上,需要我們貼身伺候,只要能每天看到您,幾輩子我們都願意。每每給您擦洗身體,看著您長時間不能動彈導致皮膚紅腫,潰爛,發炎,我們無不痛心,多想能為您分擔疼痛,替您遭罪。在您生命的最後十多天,您經歷了太多的折磨。氧氣管,胃管,尿管。制氧機成天嗚鳴,掩蓋了您的呼吸聲。插入體內的胃管,早已變黑。只要將您側向某壹方向,您就始終保持壹個姿勢。您變懶了,媽媽時常這樣說您。她多希望您能像往常壹樣,和她逗逗樂子,拌拌嘴啊。媽媽四處尋醫問藥,甚至病急亂投醫,相信壹些醫藥串串。她想抓住最後壹根稻草,哪怕或許她也知道有可能是騙局,但她寧願選擇相信,選擇奇跡。時至今日,我都不能完全確定,她是否還對我們未積極配合她胡亂相信江湖傳言而抱怨我和弟弟,反正當時是有過怨言的。您走之後,媽媽哭訴您將他壹個人丟下了,啥事都不管了,扔下我們,拋下我們整個家。瞬間,我和弟弟就成了沒有父親的娃。

生病初期的父親2018年4月24日,天降小雨,略有寒意。接到媽媽的壹通電話,她啥也沒說,只是壹個勁兒的哭泣,瞬間我就明白了當下發生的壹切,頓覺內心空蕩蕩的。火速回家後,發現媽媽已經懵了,我不知道,在等待我們回去的那壹段時間裏,她是如何熬過來的。無論我多麽深切的呼喚您,您那微閉的雙眼都不能再給我任何示意了。爸爸啊,您就不能再等等,等我下班後壹如既往地伺候您,等您的小孫孫來到這個世上。天昏地暗,淒風苦雨,天,真的就在那壹刻塌了。我多想,多想那僅僅是壹場夢,壹場本不該這麽早就發生的噩夢。曾無數次幻想您酌著小酒,就著小菜,含飴弄孫的幸福畫面。只可惜,爹爹福分淺薄,還未來得及享受天倫之樂,就過早駕鶴西去…… 猶記得2016年秋季,每次和您通電話的時候,先聽見的必定是您壹陣猛烈的咳嗽聲,問您都說沒事,有點感冒。叫您上醫院檢查,您總是以單位事多為由推脫。您不打牌,不愛到處閑逛,生平就愛抽點煙,喝點小酒。媽媽也曾因為您喝酒抽煙多次責備您,說不抽煙,就定然不會咳嗽。她多次壹邊給我痛訴您的過錯,壹邊又忙著給您抓藥。我勸爹爹,煙就不抽了唄,酒可以少喝壹點點。但我也明白,要叫您突然戒掉幾十年來的唯壹那點嗜好,談何容易。眼見您咳嗽壹天重似壹天,診所的藥都吃遍了,母親說您都咳吐了,我有了壹絲擔憂,含淚給您通話半個多小時,要您權衡利弊,要您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總之那天下午說了很多很多,您壹直默不作聲,像個聽話的小學生壹樣。末了,我說,爸爸,您現在要聽我們的話,就像當初我們聽您的話壹樣。也就是那次之後,您就真的不再抽煙喝酒了,媽媽很開心,我們也都以為您壹定會快速好起來。但之後您的身體好像並無明顯好轉。2017年元旦,在全家人的生拉硬拽下,您才終於肯放下手頭的活兒,答應上醫院檢查。在前去醫院的路上,我心有忐忑。檢查的第壹步,就已能大致判斷情況不容樂觀。隨著檢查的壹步步深入,那個可怕的字眼最終還是無情的擺在我們面前——肺癌,伴隨骨轉移,腦轉移。天旋地轉,五雷轟頂。癌癥病人的檢查項目繁多,時間漫長,在等待父親從檢查室出來的所有時間裏,不爭氣的淚水稀裏嘩啦。老公提醒我不能讓父親看出破綻,於是又強顏歡笑的出現在您老人家面前。拙劣的演技,撕裂般的疼痛,天真的幻想著三甲醫院的診斷就這壹次是錯誤的。可事實無力更改,只覺得天崩地裂。統壹口徑後的難題是如何說服倔強的父親答應去醫院治療。醞釀了許久的苦澀語言艱難地囁嚅著:“爸,去醫院住院吧。”“直接告訴我,是不是得了肺結核,我不怕。”我的傻父親啊,現實哪是您想象的那麽簡單哦,如若單單是肺結核,相比於可怕可惡的癌字,或許我們就竊喜不已了。“醫生沒這樣說,只是說您肺上有些炎癥,需住院治療。”“還以為多大點事,不用緊張,吃點藥就好。再說,單位上事多,走不開。”可您是否知道再不住院,再不住院就來不及了。以前弟弟也老是催促您做檢查,您壹直以單位事多走不開為由,壹拖再拖,以致於……我真懊悔,如果能早些時候堅持讓您上醫院,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壹步。我真傻,傻到病毒已侵入父親強壯的肌體,病入膏肓,我才……“但醫生說不能再耽誤了。工作永遠做不完,等您身體好了,再回來做。領導會把位置壹直給您留著。”只記得,那天晚上壹家人軟磨硬泡了很久很久,父親才最終勉強答應前去住院。但他依然不放心在城南上班的母親,擔心母親來回步行太遠太累,擔心因住院會耽誤好多好多的工作。我的老父親啊,什麽時候您能為自己考慮考慮,為自己活壹回呢?打點好家裏的壹切,父親才極不情願的前往川北醫學院治療。隨著檢查的進壹步深入,終於得出最終結果,小細胞肺癌----肺癌中最嚴重的 壹種。命運多舛的父親,偏偏就攤上了這種絕癥。想著平日壹向健朗的他,如今乖乖的接受各種治療,已經瘦削的臉龐也出現了病態,不禁悲從中來。可在他跟前,我們必須得故作輕松,以為能就這樣壹直瞞下去。直到有壹天……

記得那是壹個上班日,工作間隙時,我又如往常壹樣電話詢問老父親:“爸爸,您幹嘛呢?”“輸液呢,輸抗癌的藥。”那壹刻,我想極力辯駁,告訴他不是癌癥,真不是癌癥,只是……但我無力瞎說下去。心思縝密的他,應該早就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看著父親壹天天消沈下去,我們心如刀絞,就壹個勁兒地宣揚現代醫學技術的高超,專挑類似成功的案例說給他聽。但更多的時候,我能感覺到這純粹是自欺欺人。從那時起,我學會了殺魚,剖鴿子等平時都是父親做的事情,只為給父親增加營養,期望能努力趕上、超過病毒侵襲父親身體的速度。2017年的清明節,幺舅壹家人專程從西安回來看望父親。經過壹段時間的化療,那時的父親已經是壹個光頭了,但他很開心,說自己看開了,不再有什麽心理包袱。我的父親我了解,他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內心肯定有壹百萬個不樂意。聽人家說了壹些偏方,他和媽媽攀上很高的樹頂采摘藥引子,只為希望奇跡發生。是啊,誰又不想好好活著呢,看兒孫繞膝,和他人話家長裏短,與媽媽白頭偕老呢。幺舅教他用智能手機,玩微信。他很開心。與家人在壹起在此期間,二舅媽邀請父親加入當地壹個佛學協會,那時的父親在眾多心存善念的好心人的鼓勵下,精神頭好了壹段時間。我們多希望,壹生辛勞的爸爸能永遠那麽開心,快樂。前期的治療是有壹定效果的,雖說每次的治療後都有幾天吃不下飯,惡心嘔吐,但只要過了那幾天,情況又會有所好轉。媽媽壹直追問我們是否能徹底醫治好父親的病,或許她認為弟娃在醫院上班,就比別人多了壹些獨天得厚的機會,我們姐弟倆何嘗不這樣想。但現實終歸是現實。還記得弟弟說,醫院的領導曾悄悄告訴他,要時刻做好心理準備,建議我們過年時將家裏的親戚朋友請到壹塊,能陪父親過壹個新年算壹個年。與佛友在壹起我的老父親,***三兄妹,在家排行老二。沒有老大的精明討雙親垂愛,也不得幺兒的福利讓父母寵溺,年紀輕輕的他在上個世紀60年代就做著和年齡不相稱的重體力活。本身成績不錯的他,也被迫在初中畢業後結束了讀書生涯。成家立業後,又為了全家人的生計,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澀日子。在貧瘠的黃土地裏刨食,為了照顧家庭而未選擇外出務工。我眼中的父親,身體還算健壯,但常有感冒;溫和,有時會發倔脾氣;堅韌,有思想。扛活爬坡,田間勞作,含飴弄孫,愛酌小酒。有創新思維。記憶中,家裏的背簍會長腳,鐮刀把會穿衣,抽屜裏會魔術般的長出五彩糖果……夏天黃燦燦的玉米,深溝裏的稻谷,絕大部分是乘坐在父親肩頭,壹路蹦跳著歡快回家的。汗水濕透衣背,順著他瘦削的臉龐滑落。我常仰著小臉,認為那就是最帥、最偉岸的父親。也曾暗自發誓要讓父親過上好日子。勤勞的夫婦倆憑著樸實的勞動,咬緊牙關排除萬難,硬是活生生把壹雙兒女培養出來,令左鄰右舍羨慕不已。正當日子稍有起色,可以安享晚年的他,卻遭此疾病,讓人扼腕長嘆。老天,妳就不會張開眼看看,讓我飽受苦難的父親遠離疾苦,無病無災! 17年生日

在尋醫問藥期間,我們壹直都在檢討思索是哪裏疏忽大意,導致今日的局面。或許是狹窄房間裏打米機的廢氣,也或許是檔案館裏消殺蟲害的毒藥。記得在17年元旦查病時父親曾告訴我老公說,前兩年在市人名醫院做白內障手術時,排胸片的醫生曾提醒過他,說他肺上是有陰影,還是結節,叫他最好復查壹下。由於是免費白內障手術,記得當時是不給片子的。不知道當時的父親是對陰影、結節這些詞語無概念而未引起重視,還是擔心錢什麽的,反正他在我們面前只字未提。現在想想,如果真有假設的話,也只有從那時進壹步檢查治療才有機會。16年的整個冬天,全家人始終把父親的病當著普通感冒醫治,若能稍微警醒些,也只是提前發現病癥,心理上感覺好受點,不知對根治此病有無幫助。 幺兒口中的秘書外公,帶父親於中醫院查血小板猶記得父親做檢查的那天,母親的電話壹個接壹個打過來,我們都未給她說實話,怕她會和我們壹樣,接受不了。但在回程的路上,我還是決定告訴媽媽,讓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盡可能多的照顧好父親,盡管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也會有爭吵。當知道事態不可逆轉之時,我抱住弟娃,手足無措的嚎啕著,怎麽辦,怎麽辦。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他滿臉戚容,神情黯然,冷靜下來後給我分析接下來要走的路,醫治方案,大概費用,家裏安排。是的,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眼前這個青年人異常冷靜,提前成熟。見到母親的那壹刻,我完全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全然不顧馬路上人來人往,抱住母親再次痛快淋漓的大聲哭泣。年邁的母親也無法接受這壹殘酷現實,但之後她堅定無比的說,命該如此,沒辦法,盡全力醫治吧。我的娃,不必過於傷心,後面還有好多事需要妳們做。是啊,如果我們壹味沈淪於此,那如何照顧好父母雙親呢。接下來,他們把臨時住所由城北搬遷至城南,為的是更加方便媽媽上班。每到周末,他們還會像以前壹樣,由爸爸駕駛著三輪車回老家看看。還記得那次說要過去看媽媽,電話中感覺她不是特別歡迎我。見面後驚訝於她臉上的壹塊塊傷痕,我心疼地問她怎麽了,她壹本正經地告訴我是在墻上撞了的。那壹刻,我居然相信了。離開後還是有壹絲擔憂,電話問父親,原來在上周的回家途中,爸爸駕駛的三輪車出了事故,在壹斜坡處連人帶車沖出去了。他們都不同程度受傷了。那壹刻讓我懸著的心又壹刻掛得更高。 父親評頭論足我的新家,只可惜他未能和我們壹起搬進新家2017年的日子就這樣每天都在惶恐和惴惴不安中度過,但父親能自己到南充接受各種檢查和治療。記得7月的壹天,我因事不能到車站接做治療回來的父親而深表歉意,他反倒寬慰我說沒事。弟弟將他送上動車,他壹個人又乘坐公交車到家,壹路順暢。晚上陪他散步時他思維清晰,心情也很好。看來這壹次的治療效果不錯。在和我的閑談中,他提到想換成中藥調理,我立馬支持。雖然弟弟對此不以為然,但我還是想盡各種辦法,找尋相關醫院,托人掛號,希望堪稱國粹,具有神奇功效的中醫能拯救父親。但接下來的父親變得嗜睡,白天黑夜地睡。壹天下午,睡醒後的父親問母親,都幾點鐘了,妳還不去上班(他誤以為是早上)。媽媽電話告訴我後,我知道這是父親病癥加重,長期放化療後導致大腦神經受損的現象。緊接著的第二天中午,艷陽高照,父親親自給我打電話問到:我不曉得回家的路了。我焦急地問他在哪裏,需不需要我去接他。他說 他在政府大道,但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了。我立馬安慰他說,不著急,我來接妳。要強的他堅決不要我去接他,只是叫我告訴他回家的路得了。電話中我耐心細致的告訴他該在哪個路口轉彎,前行多久後再轉彎。即便如此,內心依然不放心,要知道,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可是他很熟悉的城北啊,聯想到之前的種種表現,我猜想是不是父親的意識出現了……我不敢繼續想下去,立刻駕車接上媽媽,壹同前去接父親。看到父親的那壹刻,我不禁悲從中來,那就是壹個迷路的老小孩,佇立在十字街頭,迷茫無助,孤立無援。那壹次,我和母親肯定父親的思維已出現比較嚴重問題。8月初,我們帶上父親前去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在給醫生陳述了相關病史後,我感覺醫生也很無奈。正如弟娃所說,強勁的西醫都對父親的病無能為力,中醫就更加愛莫能助了。誠然,父親只是例行喝下並不便宜且無效果的中藥,但我們沒能看到壹丁點希望。他依然每天昏睡,帶他出去轉轉的時候,他也力不從心。在這期間,考慮到安全問題,擔心他再次騎車有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我決定將爸爸的三輪車處理了。盡管那段時間的父親感覺疲憊,意識模糊,但他強烈反對。感覺上我們非得將他多年的摯友,硬生生從他身邊拽走。我寬慰他道:這部三輪車年久失修,不安全,等您身體好了之後,再給您買壹臺安全性能高的四輪車。父親神色淒然,老不高興。當我把虛報價格後的賣車錢給他時,父親仍悶悶不樂。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再說什麽,但我明白,他的內心該有多失落。

8月中下旬的父親身體每況愈下,不得已我們再次將父親送往川北醫學院新院。媽媽依舊在老家上班,弟娃每天中午及下班時間都到父親病床前。晚上我壹個人陪護。那時的父親有些暴躁,無法自己上廁所,更換衣物時,他要站在病床上,晃得厲害,很是替他擔心。胃口時好時壞。有壹天早晨我睡得太沈了,壹覺醒來沒見著父親,嚇得我魂飛魄散。鄰床的陪護告訴我父親剛剛出去。我壹路小跑追出去,幸好,他走得不遠,正在窗戶邊癡癡地看著對面那棟在建的醫護大樓。我告訴他,那是弟娃他們新的辦公地,以後,我們就到那棟樓裏找他。 陪同父親做治療臨近9月份,我也即將回去上班,商量之後決定讓母親辭掉工作前來照顧父親。那段時間,我們壹邊照顧父親,壹邊謀劃著弟娃的婚事。父母含辛茹苦將我們養大,看著子女立業成家,或許是他們那輩人的最大心願吧。最終我們決定委屈弟娃弟媳,將他們的婚期定在當年的國慶節,為的是父親能親眼見證,讓他安心。回到老家的父親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壹切尚可。醫院裏的治療短期內是有效果的。加之弟弟在藥販子手裏買了壹種專治胃癌的藥,價格昂貴,但副作用極大。我曾痛心於中國的醫學,居然沒有專門治療父親肺癌的特效藥。剛開始父母住樓上,每天看看電視,遛遛彎兒。父親每天還為家裏的雞們編制新的雞舍,也為即將來臨的喜事做著各種準備,日子簡單且充實。我曾勸父親不要用背簍背柴禾(因辦酒席需要),叫他把這些重活都給我們做時,他生氣的嚷到,難道我就是個廢人了?弟娃的婚禮上,父親作為長輩為新人致辭,明顯感覺到他上氣不接下氣,很是吃力。之後的他上下樓越來越費勁,把住所搬到了低樓。雖說父親的飯量還可以,但每壹頓飯都吃得艱難。有可能吃著吃著突然就嘔吐了,但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堅持多吃,我們也壹再鼓勵他,只有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身體才能好起來。盡管藥物的副作用大到讓他嘔吐不止,但他依然堅持。那段時間,三舅經常給父親買泡粑,軟糯爽口,父親愛吃。三舅媽有時還親自餵父親吃飯。

回到老家的父親2018年春節前夕,父親的雙腿越來越不得勁兒了,沒力氣。這期間,我們將父親送到觀塘醫院接受治療。鄉鎮醫院沒有電梯,父親每挪動壹步都非常吃力,需兩人左右用力攙扶,普通的幾步臺階,父親要用上幾十分鐘。他壹次次地拔掉針頭,頻繁地上廁所。鄉鎮醫院的廁所很窄,僅能容壹人蹲下去。我們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壹次次陪他上廁所,但他根本解不出。我們猜想是他意識裏有很強烈的上廁所意願。我們找來輪椅讓父親坐,經常推他出去轉轉。要將他從床上和輪椅上來回移動,也是壹件挺費勁的事。父親個子比我和母親都高,也不知我們當時是怎樣生拉硬拽的,才將老父親從床上和輪椅間來回移動。只記得我常常踮起腳尖,盡可能撐住父親的身體,母親在後面扶著,壹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床邊挪動。我想,那時壹定弄疼了父親。住得較近的三舅忍著自己手部疼痛的苦楚,也經常幫著背父親。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的時節到了,可我的老父親竟臥床不起了。連上廁所都無知覺了。無奈之下,我們給父親穿上了紙尿褲。每天下班後,我和母親壹起給他換洗衣物,清理床鋪。每天下班後步行走在鄉間小路上的我,壹點都沒感覺辛苦,因為,那裏有我努力的動力,有我拼盡全能,不願放棄的父親。成天躺在側屋裏的父親,本就少言寡語,現在更是難得說上壹句話,問壹句答壹句,話語含糊不清。也只能躺在床上,靠我們餵食物。其間也有情況危急之時,我們通過視頻電話給父親在家輸上了液,讓他在家也享受了和在醫院差不多的治療。但越到後來,情況越糟糕,父親的肩部出現了明顯的包塊,母親仍不放棄,找各種草藥敷在患處。每天外出尋覓並不多見的燈籠花草,變著花樣給父親吃。。日漸消瘦的父親 父親和兄弟視頻時互動

2018年4月10號晚,父親不大進食,眼睛微閉,呼吸聲壹聲緊似壹聲。喉嚨間的呼嚕聲越來越響,臉頰緋紅,渾身滾燙。那壹晚,我和母親都未眠。淩晨5點左右我們詢問弟娃的意見,明顯地,他也焦急萬分,無從定奪。待他從南充趕回來時,我們已將父親從側屋移動到堂屋了。院裏的鄰居說估計父親離大去之日不遠了,叫我們做好準備。但我們實在不忍就這樣看著父親受此折磨,最後決定撥打120,將父親送往廣安市人民醫院。即使知道最終的結局,我們依然寄希望於科學。醫生建議我們放棄治療。在醫院住了2天後,不得不含淚將父親接回家,插氧氣管,胃管,尿管,凡是能延緩父親生命的任何措施,我們都願意嘗試。在父親生命的最後十幾天裏,白天我上班,由母親照顧父親;晚上我則在父親身旁陪護。有時,會傻傻的想,哪怕就這樣,父親不言不語,啥都不做,就這樣,由我們照顧壹輩子,只要他在,就好。制氧機成天的轟鳴聲掩蓋著父親越來越弱的喘息聲,眼睛始終微閉著,叫他,他會發出低沈的回音,長時間微閉的雙眼會努力的試著睜開。到回來,好似回應沒了,他也懶得再試圖睜開眼看看我們。但我始終堅信,父親是能夠聽見我們的呼喊的,只是他太累太累了。的確,父親該歇歇了,他也正做著歇息前的準備工作,不願動彈,長時間保持同壹個姿勢,以至於每次我和母親為他費勁的翻身時,母親總要嘮叨,起來吧,不能老這麽偷懶,什麽事都讓我壹個人做!父親不言語,只是在側過身子的那壹瞬,會發出痛苦的呻吟。其實,在之後的臥床時間裏,我們發現父親的左腿迅速枯萎,幹涸,整個人並不消瘦。最後拔掉胃管時,發現只有裸露在外面的管子才是正常顏色,其余全都變成深黑色。我無法想象,生命最後時光裏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熬過了那壹段無以言說的晦暗日子。有親人曾當著父親的面叫我們拔掉氧氣管,說與其這樣痛苦的活著,毋寧早日解脫。作為子女,我們何嘗不希望父親有尊嚴的活著。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父親,誰忍心親手掐斷父親生的希望。但無論我們怎麽拼盡全力地挽留他,最終父親還是在我和弟娃都不在身邊的時候,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逝者已去,生者堅強。今世父女情薄,願來世還做您的兒女。川東喪事習俗繁瑣而復雜,我們遵照傳統為父親料理後事。時間及現實的原因,我們沒法為父親現做壽方,只能將就買現成的。最終我們姐弟為父親選取了壹副上等的厚實柏木壽方,拋開了身邊壹些人林林總總不適的雜亂建議。或許,我們僅僅是要通過這種樸實的做法,方能安放父親那無盡操勞的壹生。前幾天壹直雨下不停,到父親出殯的頭壹天居然放晴了。父親的墳塋選址不易,最後確定下來的地方距離老家較遠,或許冥冥之中象征著他那不易的壹生吧。 看著躺在棺材裏慈祥又和藹的老父親,我無法將其與先前健壯、忙碌的父親聯系在壹起。低沈的哀樂似錐心的尖針,哀怨地哭訴父親艱難又不易的過往。總感覺壹切都虛幻得不真實,我怎麽可能就沒了父親了呢?父親走後的壹年多時間裏,我每天都會憶起他,感覺他還在我的身邊,指點著我的生活,暢聊著點滴趣事。睡夢中經常有他的身影,但總是病懨懨的情形,我會大聲阻止他幹重體力活,關心著他那孱弱的身子,壹如他生前在的模樣。是啊,人生如面,見壹面少壹面,若能早知,何至於此!每次回老家必經那個迂回轉彎處,總會浮現出父親肩挎背簍前來接我的畫面。他步履匆匆,對子女的愛深埋心中,壹生辛勞,不求回報。逝者安詳,生者堅強。時間真的是個好東西,它教會我逐漸淡忘過往的辛酸、無助,慢慢治愈那道深不見底的瘡疤。我依然會經常憶起父親的音容笑貌。他那短暫而平凡的壹生不足為奇,但他對家庭高度的責任感,對工作永不知倦的熱情勁,將影響我的壹生。我知道,人始終都得長大,需要付出代價,但,我討厭人生的成長是以付出巨大的、無以言表、無法挽回的遺憾為代價,比如親情……如若每個祝福都能兌現,如若世間能少些遺憾,那該多好!但我覺得父親未曾離開我們,冥冥之中他在護佑著全家。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壹個人記得妳,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不是真的逝去,遺忘才是,遺忘是永恒的消亡。過往的點滴,在不經意間會自行爬進我的印記,浮現出父親那清晰又模糊,慈愛又嚴峻的臉龐。時間啊,永不願停下匆匆前行的腳步,猶如我,我們,都不願放下對您無盡的思念。三周年即將來臨,未來還有無數個三周年,願我們,將您的好,您的恩深埋心底,永恒珍藏。淚,又壹次不自覺地出來了……想您了,爸爸……願您安詳……

----草於父親逝世三周年之際2021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