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網絡上有壹篇文章《公司裏40來歲的人都去哪兒了?》很火,講述的是壹些35-45歲之間的職業經理人在工作、生活中遭遇中年危機的現象。在很多公司裏,80後、90後已經成為主流,而40歲左右的人正在成群出走。除了少數高層管理者之外,已經鮮見60後、70後的身影。
這篇文章這樣寫道:
“這群人很迷茫,很焦慮,不知道到底該去哪兒,上有老下有小,背負著生活的負擔。為了證明自我的存在價值,這群人時常會有壹些怪異超常的行為,比如婚外情。當然,改變職場身份也是壹種方式。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繼續原來的生活軌跡了。”
“相比於中年人,年輕人樂觀甚至過度樂觀,再老壹點的人心態平和,而中年人更多的則是遺憾。他們有事業,有家庭,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要的更多,或者猶豫是否要安於現狀。”
當下中國,中年危機似乎成了壹個逃不過的夢魘。就在這個話題被討論得熱火朝天之時,我遇到了左叔。
左叔生活在江蘇蘇州太倉,壹個盛產吳儂軟語的地方。2016年,年近四十的他也做出了壹個“怪異超常”的行為——放棄了16年的公務員生活,從壹個體制內的中年主任變成了壹個自由的“文藝青年”。
“這樣的轉型也是為了對付中年危機嗎?”
“算是吧!”
左叔說,“有些人註定是要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而被拍死在沙灘上之前,他還想嘗試壹把幹點自己喜歡事情的可能性。
1.
還在單位上班的時候,左叔就養成了壹個習慣,每天早晨記錄壹下“今日安排”。辭職後,左叔也把習慣繼續保持下來,每天早上他會在朋友圈發布自己的壹天的“to do list”:“網絡版排版;采訪定稿;下午晚上兩個活動”,“豆瓣新作發布;美術館洽商;南園座談會;寫《壹人食》書評,美食節外采通聯及定稿。”......
對他來說,擁有這樣的生活並不容易。他已經不是二十來歲的單身青年,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他有老人要照顧,有女兒要接送上學放學輔導功課。
“每天日子總是從兵荒馬亂的早晨開始,遛狗餵貓、清理灑掃、準備早餐,擠著早高峰去送學,回到家中再收拾壹下爛攤子,坐到電腦面前已經快九點。這幾周,我常常有顧不上午餐的尷尬,更不用提能夠靜下來寫點什麽了。時間被分割成零碎的片段,內心裏有那種抓也不抓不起來的流逝感。”
“孩子所在的班級因為流感停課壹周,於是我當了壹周不太稱職的小學老師、不太好玩的玩伴、不太會做飯的爸爸。孩子剛剛復課,終於有時間敢約人去采訪,結果老母親牙齒的舊疾又發了,整個顏面都腫了,需要送醫就診。”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越是平淡的生活,越能消磨人的意誌和情懷,這樣的狀態如果不使勁地擰巴著,可能都會沈淪得連渣都不剩,更不要談所謂詩和遠方了。”
當中年遭遇理想,妳除了“使勁擰巴著”,別無選擇。
2.
吳曉波寫過壹篇文章《所有的青春都是在為中年做準備》:“在這個中年的午後,妳能夠安心坐在李東的草坪上喝壹杯上好的單樅茶,妳有足夠的心境和學識讀壹本稍稍枯燥的書,有朋友願意花他的生命陪妳聊天嘮嗑,妳可以把時間浪費在看戲登山旅遊等諸多無聊的美好事物上。這壹切的壹切都是有成本的,而它們的投資期無壹不是在妳的青春階段。”
左叔之所以舍棄體制內的生活,也是因為在青春階段做了壹些“投資”。這種投資既有經濟上的,又有技能上的。
出身平凡家庭,他很早就有謀生養活自己的憂慮。高中壹個老師的故事總是給他觸動。那個老師辭職下海,結果接連失敗,想要回原來單位上班,教育局卻不允許。左叔在畢業的時候,堅定地相信有個穩妥的工作會比較好。於是,進入體制內,壹幹就是16年,他要為自己夢想中的生活掙足夠的資本。
當然,在這16年裏,左叔並不是壹個面無表情、靈魂麻木過著機械生活的人。“我想幹的事情壹直沒有停。”
早在2000年,他就開始辦壹個網站“左邊頻道”,這是壹個文藝而又小資的文學類網站。裏面有“大面積留白的平面設計,民謠風格的質樸音樂,生活五味雜陳的書籍,情節簡單畫面唯美的電影,偏愛城市尋常巷陌的旅行。”很多時候都是他自己在寫,慢慢吸引了壹些趣味相投的人來投稿。經歷了博客時代、微博時代、微信公眾號時代,這個網站卻像壹個孩子壹樣,搖搖晃晃壹直成長到現在。
他采訪,寫作,做DJ廣播,做閱讀推廣,壹切文藝的事情都幹過,而且壹直堅持幹到現在。他在當地文藝圈小有名氣,稿約、兼職讓他覺得這條路走得通。
“解決了衣食住行等基本問題後,我終於可以有機會轉身了。”
左叔從體制內離職時,有機會競聘更高壹級的幹部崗位。壹想到自己想幹的事情還沒幹,就對未來的幹部生活喪失了興趣。
此外,想到那無休止的辦公室政治,他更覺得離開或許是壹個更好的選擇。“體制內的套路很多,都是‘框’和‘坑’的概念妳總以為妳在框裏面,但這個坑不留給妳;當妳覺得這個坑是妳的,但妳不在框裏也不行。”
辦好離職手續時,左叔突然感到壹陣輕松。“妳不在乎了,這壹切就都不重要了。”他指的是過去那麽多年自己為了“上位”,也曾不遺余力地逼迫自己適應這種並不喜歡的生活狀態。
3.
常年的江南小城生活以及天秤座的特征,造就了左叔的慢步調。跟他聊天談話,妳感受不到大城市那種普遍的焦慮,也感受不到中年人那種為了突顯自我存在價值而拼命掙紮的狀態。
他甘心回歸家庭,接孩子上學,陪父母回老家;他也甘心壹天就趴在家裏的書房電腦桌前,敲敲打打著文字。
“我不是沒有焦慮過。”他談起自己30歲那時的焦慮。還沒有結婚,沒有經濟基礎,除了壹個穩定的工作之外,似乎壹切都還沒來到眼前。當時也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壯誌,但是卻總是因為沒有準備好而幹不成。
焦慮過,才懂得。
“三十多歲真沒有什麽好怕的,焦慮只能說明修煉還不夠。如果說二十多歲因為太年輕太浮躁而焦慮,還說得過去。但是三十多歲了還在焦慮,說明這麽多年的摸爬滾打都白費了。”這句話用在左叔身上甚是適合。
正是因為經歷過,面對“中年危機”的到來,他也以更加溫和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轉變。
現在,左叔對自己的生活有了壹些安排,完成自己想要寫的壹本書;幫公眾媒體采訪寫稿;做了壹個小城市普通人故事的選題策劃......接下來,他還想開間屬於自己的書吧。“這些年積累了壹些資金和人脈,走到現在都是水到渠成的結果,壹切都是順其自然。”
世間萬物,人最有趣。擺脫了那種千篇壹律的生活之後,左叔接下來的目標是,成為壹個好玩的人,有趣的人。
他要在生活的深海中,找到自己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