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洮河是黃河上遊的壹條大支流。它在藏語中被稱為魯曲，意思是龍水或神水。洮河流域是人類文明的起源地，有著燦爛的馬家窯文化、新店文化、西窪文化等。
王孝忠出生在甘南藏區。從2019到10，作為第壹書記和援助隊隊長，他開始了為期兩年的卓尼道高鄉多隆村駐村工作。正是在駐村期間，他發現自己對故土的認識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偏差，甚至出現了莫名的距離和逃避。於是懷著對故土的深深熱愛，他開啟了尋找洮河源頭的旅程，並觀察了洮河兩岸村莊人們的日常生活和習俗。
生活在洮河沿岸的人們，或在青藏高原的高海拔世界裏放牧，或在黃土堆裏潛心勞作，千百年來壹直守護著這條河流，堅守著自己的信仰。與此同時，它也在朝著自己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畜牧業的收入因為草原的不斷萎縮而急劇下降，農業的收入微薄，傳統種植被放棄，手工業萎縮甚至消失。土地變得復雜了，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也變得復雜了。這些變化無法避免，也無法解決。
“我不能因為病毒的入侵而放棄對土地的熱愛，也不能因為洮河沿岸已經失傳的文化和傳統而放棄對河流的追求。”作者王孝忠在書中寫道。也許我們的祖先創造的民族文化和傳統正在消亡，但這條河流並沒有死亡，它仍然壹如既往地浩浩蕩蕩、直奔目的地。
經出版社授權，本文摘錄了書中的幾個章節。作者在永靖縣觀看了洮河和黃河的匯流，並參觀了因洮河而興盛的當地農家樂。隨著旅遊業的發展，人們的生活越來越豐富，而傳統手工藝和民俗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王孝忠《陶河源筆記》:20265438+9月0日；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從永靖縣出來，向東走七八公裏，跨過黃河到南端，然後沿著蜿蜒的山路走到夏龍寺，就可以到達龍輝山。龍輝山背靠劉家峽水電站，四面環山，四面環水，上盤陡峭，林木蔥蘢，峽谷綿長。黃河水位於峽谷之中，碧綠如玉，溫暖宜人。在東南部的淺河谷中，高家山與烏蘇裏山相遇，洮河與黃河相遇，兩山如龍翺翔，兩江之水如兩條龍戲珠。它的景觀真的很少見。
洮河是黃河上遊右岸的壹條大支流。東臨鳥鼠山、馬鹹山、渭河、祖厲河，西以查家梁、大夏河為界，北依黃河幹流，南依秦嶺、白龍江，全長670多公裏，流域面積2.5萬多平方公裏。在黃河支流中，洮河年徑流量僅次於渭河。洮河支流眾多，星羅棋布，匯聚而成。洮河流域南側是青藏高原東北邊緣雨量充沛、植被完好的甘南草原，北側是幹旱少雨、水土流失嚴重的隴西黃土高原。南端的河流清澈見底，但流經黃土高原後變得非常渾濁。上遊來水見底、河道穩定、水流平穩的局面也消失於無形。
洮河上遊景觀: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黃河靜躺在劉家峽水庫中，層層漣漪，金光閃爍，綠水碧寶，綠與藍的交匯，讓人想起“春天的河水綠如藍”的詩句。洮河的水靜靜地流進來，看似格格不入，但洮河卻找到了壹個大家庭。這裏的洮河不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閨秀，而是壹片渾濁的黃泥湯。會場就像把壹桶黃油倒入壹池清水，就像兩種難以調和的顏料。經過千回百轉，這兩種不可調和的顏料反復混合滲透，在峽谷中漂流，最終消失，在大水庫中完全融合。
在劉家峽水庫，妳可以看到洮河和黃河相互流入的奇觀。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視覺中國圖
為了看到洮河和黃河的匯合處，我走了許多英裏。十年前的永靖縣和今天的永靖縣不壹樣，它的變化讓人分不清東西，也找不到南北。洮河流入黃河，這是河流發展的自然規律。它不僅保證了我們的生存，而且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利益，改善了民生，使河流的價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揮。
太極島在鹽鍋峽上遊。黃河壹向東流，就不羈了。離開劉佳峽谷後，它奇跡般地形成了壹個“S”形轉彎，然後蜿蜒向西。這個大“S”在鹽鍋峽前儲存了很長時間，變成了壹個湖泊，看起來像太極。在祖國的土地上，像太極島這樣的自然景觀不值壹提。然而，太極島給了永靖人民無盡的好處，周圍的村莊也利用這個地方的好名字建造了農家樂。
在祖國的大好河山中，太極島名義上有點空洞，但太極島附近的農家樂卻是貨真價實的。農家樂集中在永靖縣棗園新村，這裏不僅風景優美，還是永靖大棗的生產基地。棗園的棗個頭大、顏色鮮艷、皮薄肉厚，暢銷省內外。
我根據十年前模糊的記憶找到了這個地方。早些年，棗園新村大部分是仿古磚木結構建築，在精美的臨夏磚雕的映襯下，具有當地民族藝術的特色。但短短十年間，這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古老的建築與各大景區的現代建築基本壹致。令人欣慰的是棗林還在，綠樹成蔭遮天蔽日，清香滿枝。
永靖大棗資料圖
此外，它還是美味的食物。這裏的農家樂正在嘗試打造洮河鯉魚。對於洮河鯉魚，我幾乎打聽到了十年前去過的農家樂。終於，我找到了。然而，十年過去了，時過境遷，年輕漂亮的女老板皮膚早已松弛，但她不屈不撓、爭強好勝的個性卻絲毫沒有改變。魚有她家的好吃，飯有她家的香，棗有她家的甜。她家原來的老院沒有改變，完整的四合院被棗園包圍著，從外面很難看到全貌。只是以前的外院變了，挖了很多棗樹，還多了幾家現代時尚的餐廳。
十月天，永靖不冷。餐廳裏除了桌子、沙發、音響和電視外，還有壹個生鐵爐。爐火正旺，讓人感到溫暖。壹排棗樹立在門口，筆直的樹幹直沖雲霄，但調皮的斜枝垂在餐廳門口，棗子早已打光。滿地都是，但都裂了。可惜那些棗又薄又厚。老板娘很久以前沒有認出我，但她像十年前壹樣向我介紹了菜單上所有的美食。說到魚，就更油嘴滑舌了。是的，我想吃魚。經常生活在洮河岸邊，最珍貴的金魚和石魚也吃了很多。鯉魚很不屑，但在這裏，它們特別渴望吃東西。最普通的洮河鯉魚在這裏可以賣到天價。天價的東西都是好的嗎？很多時候，我們真的很難說服自己扭曲的心理。也正是因為這種扭曲的心理，我們在生活中虐待了許多腸胃，並呼應了許多商人的糟糕舉動。
洮河鯉魚在劉家峽庫區特別珍貴，這是不合理的，但商人可以告訴妳很多妳無法反駁的真理。幸運的是，多年前的味道還在，我吃過很多棗。洮河鯉魚翻山越嶺爬在黃泥湯裏被我們吃了。這終究是不幸的。然而，自然界中存在的各種生物都無法逃脫自然固有的食物鏈規律。
在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縣於波村的農舍裏，當地人正在為客人制作酥油。視覺中國圖
洮河是壹條與中華文明起源密切相關的河流。它跨越兩個高原跌落和爬升，既是農耕文明的傳承，也是遊牧文化的變遷。
穿越黃土高原後，洮河突然跌入平緩河谷盆地，其氣候由青藏高原上海拔高、氣溫低、太陽輻射強、地域差異大的高原山地氣候轉變為冬季寒冷幹燥、夏季炎熱多雨的溫帶大陸性氣候，其野性大大提高。青藏高原多為草原和森林，適合放牧和狩獵。到達黃土高原後，由於其氣候和環境更有利於農業發展，中遊的洮河流域農業和人類密集。如果要追根溯源，大概會是幾千年前。馬家窯文化和西瓦文化的核心區域在洮河中遊，這裏出土了中國發現最早的青銅器。馬家窯文化和西窪文化的出現，足以證明洮河在中華文明史上的地位。
新石器時代馬家窯文化的“螺旋彩陶鼓”是迄今發現的較早的打擊樂器。視覺中國圖
由於地域不同，洮河的徑流伴隨著不同的物產和不同的風俗。產品從古至今沒有變化，但習俗的演變隨著社會化的進程而不斷變化。
我去了洮河中下遊的閆濤鎮，因為我請鎮上的閆濤工匠雕刻了壹個閆濤。閆濤石是在離閆濤鎮十英裏遠的喇嘛崖上發現的。它的石頭是方形的，紋理清晰，綠色如玉。九甸峽工程開工後，這壹段正好成了庫區，大量農田被淹沒，人們紛紛搬遷，而盛產優質閆濤石的喇嘛崖也被淹沒在水下。喇嘛崖被洪水淹沒後，很難找到石頭，即使不是來自喇嘛崖的閆濤石也非常珍貴。我撿的石頭確實有壹流的石質和水紋。它無疑是喇嘛崖的老坑石，但有點小。
朋友寫字不用硯臺也不是不可能。閆濤石自唐代以來就很有名，它壹直是皇家作家和富商的寶藏。我答應給我的朋友壹份禮物，那塊和我手掌壹樣大的閆濤寶石再好不過了。
洮河硯壹直是皇家作家和富商的珍寶。視覺中國圖
閆濤鎮位於山腳的洮河岸邊，交通不便，但這裏聚集了雕刻閆濤的各種規模的工匠。當我從喇嘛崖回來時，我走進了壹座掛著閆濤雕刻牌子的房子。工匠年過四十，表情和諧，語言禮貌。院子不大，除了堆滿了蔬菜的閆濤石。壹個女人在菜地裏彎腰幹活，沒有擡頭看客人。我也習慣了。雖然我住在山邊，在水邊設了壹個座位，但有無盡的陌生人，他們都是為了石頭而來。石頭有很多價值，但事實上，人類的感情比石頭輕得多，而人類的心比石頭重得多。
不用說，我確實找到了壹塊好石頭。工匠拿在手裏，眼裏滿是羨慕甚至嫉妒。
這塊石頭太小了，不能做壹塊大的。然而，鵝卵石越小，越能體現工匠的手藝。工匠建議做壹個魚硯，因為它的形狀適合雕刻魚。我是局外人，我聽妳的。這塊石頭剛剛被放在閆濤鎮的壹個農民家裏，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遺忘了。幾個月後，他打電話來說硯臺已經刻好了。幾個月後，我抽空去了壹趟閆濤鎮。
閆濤鎮趕上了鄉村振興建設，到處挖掘。沒有工匠的電話號碼，很難找到他的家。壹塊巴掌大小的石頭被雕刻成兩條栩栩如生的魚，令人驚嘆，然後我就愛不釋手了。
閆濤鎮從不缺乏工匠，也出現過幾位雕塑家。卓尼和它的鄰縣岷縣已經為閆濤的家鄉戰鬥了幾年。事實上，他們都住在洮河附近。據說閆濤的故鄉，除了閆濤的起源之外，當然還包括雕刻大師的存在。閆濤雕刻藝術在當地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卓尼有幾個閆濤雕刻大師被岷縣挖走了。聽說他們待遇很好，後來都轉了戶口。我也問過工匠這件事，他只是笑笑，避而不答。
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層層梯田相得益彰，形成壹幅大自然的山水畫。視覺中國圖
壹塊石頭變成了壹件工藝品，這其中飽含了挖石人和工匠的心血，也傾註了藏家的視野和鑒賞水平。但在普通人手中，它只是壹塊石頭；到了收藏家手裏，就成了工藝品。總之不能當飯吃。工匠的話很受歡迎，也道出了石頭的不同命運。說話間，工匠的媳婦已經把飯做好了。幾個月不去，那個在院子裏埋頭幹活的年輕女人懷孕了。她叫龔牧草，閆濤人。她很聰明，尤其擅長烹飪。
院子裏的蔬菜太長了，不能吃。南瓜無拘無束，非常頑皮，樹枝和藤蔓已經爬到了冰糖梨樹的頂端。宮木草燉南瓜湯，炒壹只土雞。她在閆濤長大，非常熟悉那裏的種植。吃飯時，她談到了農業，但她並不樂觀。她說閆濤人很少種植農作物，這與產量無關。從頭到尾雇人太貴了。村裏沒有動物，所以機器操作又快又經濟，但成本不低。因此，山脊上的田地已經重新種植了樹木，四川不得不種植藥材。龔牧草笑著說，生活越來越好，但不種莊稼，人們的心越來越空。閆濤石頭再次崛起後，更多的人來尋找石頭，所以我們開了壹家農舍。來吃住的人多了，會踏實壹些。人要忙，閑下來會有更多的是是非非。現實是人還是少，所以我們要自由。妳來得不是時候，而且妳正忙著挖黨參，否則妳呆幾天就會發現許多好東西。我不知道她說的好事是什麽意思，但我真的想多呆幾天。而我的實際情況也是如此。晚飯後，我拿到了魚硯，所以該離開了。
校對: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