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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是極端的鄉愁與極端的偏見

文 | 唐媽

大四那年考研,我報了上海的學校,當時最發愁的不是考得上考不上,愁的是,若是考上了,每天吃米飯,我可怎麽受得了?好在後來名落孫山,也沒得到每天吃米飯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時隔八年,我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來了上海。

兩個多月的時間,足夠我把滿腔對新地方美食的好奇和滿足壹點點耗盡了。記得剛來的時候,在外灘旁邊的巷子裏吃了碗羅漢素面。北方也吃湯面,但並不像上海這樣,澆頭是另外盛在小碟子裏的,醬汁很濃,我能吃得出食材裏有筍和香菇,偏甜,面條有點兒類似棍棍兒面,碼在碗裏,湯很清淡,也偏甜。第壹次吃,覺得很鮮很好吃,但再好吃的本幫面,吃了三次,也就吃不下去了。

也是那會兒才發現自己孤陋寡聞:上海並不是頓頓吃米飯的嘛。

壹日去寶兒家做客,早晨早早就醒了,寶兒帶我和我家老公去吃早點。是壹家老字號的湯包館,我不久前才在外灘吃過蟹黃粉包,十分吃不慣,總覺得像是沒有發酵的面做的,壹咬壹個牙印兒。於是趕在寶兒要湯包之前我要了兩碗小餛飩,最後她還是點了壹籠死面做的湯包。我打小就不愛吃包子,很久以前還有只吃皮兒不吃餡兒的壞習慣,對於鮮嫩多汁的湯包只做得到淺嘗輒止。北方的包子是發面做的,面皮松軟,沒發酵過的面,我媽叫那是死面。

吃了三次餛飩,兩次湯包,我不愛吃的清單裏又填了兩樣東西。壹次回來晚了,還因為老公要吃吉祥餛飩,生了壹肚子悶氣,就越發不喜歡餛飩了。

上海的快遞方便的不像話,我開始用外賣叫麻辣燙吃。和朋友壹起出去吃飯,問我喜歡吃什麽,我壹般只能想得起火鍋串串麻辣燙米線,我曉得自己是吃本幫菜吃得嘴裏淡出鳥了,想吃辣了。

試了周邊五家麻辣燙,除了有壹家叫女王什麽的包裝袋很漂亮外,味道實在跟老家差了不是壹星半點。我長了五斤五花肉,還是沒找得見壹家好吃的麻辣燙。

最後放棄了這個計劃。

求人果真不如靠自己。

我們租的公寓有廚房,我不遠萬裏帶了只高壓鍋過來,壹來就將廚房據為己有。空蕩蕩的廚房不到壹個月時間就被我堆滿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外面怎麽吃都吃不爽,只能自己擼起袖子開夥了。

這兩個月我的廚藝雖然談不上壹日千裏,但跟兩月以前相比,也可以用得上“刮目相看”這個詞了。

壹開始只做簡單的,熬粥,早晚都是粥,紅豆粥綠豆粥白粥皮蛋瘦肉粥還有加了冰糖赤豆的黑米粥,買巴比饅頭的紅糖饅頭和酸豆角包子,再配個酸甜口的涼拌蓮菜,壹人壹顆水煮蛋,扳著指頭數:碳水脂肪蛋白質維生素,樣樣都有了。吃了壹個月,想到巴比饅頭就犯惡心。

中午倒是實現了多年前那個隱憂:吃米飯。蘇泊爾的鍋真是很不錯,無論是熬粥還是壓米飯,當然,不能死板地按照說明書比例來:鍋內壁有刻度,兩碗米只放壹丁點水,但是按著那個比例來,做出來的米總是偏硬偏幹,總結了下經驗,要多放二分之壹的水,兩碗米,水要放到三碗那個高度,做出來的米就Q彈了。不過我壹直用的是東北米,不曉得崇明的大米還是不是壹個套路。

米飯要炒菜的,我們三個人,於是做三個菜。樓下有家小超市,菜很新鮮,我最愛買的是西紅柿和土豆,開始頓頓炒雞蛋,蔥花炒蛋,西紅柿炒蛋,後來去朋友家做客,有生以來第壹次吃到了不苦的苦瓜炒蛋,壹發不可收拾,連著吃了好幾天的苦瓜炒蛋,壹直到上個月底才吃膩了。也是這會兒才曉得,苦瓜不苦,是要用熱水焯的,不能焯過火,壹變色就好。苦瓜炒蛋,又好吃,又好看。

不知是否算得上入鄉隨俗,服了水土,總之我記得山西的醋放到陜西吃,就酸的無法入口,所以,自己如何改良,做出來的菜還是比西安吃到的清淡許多,皮膚得益,越來越光了。

我吃得油光水滑,可還是嘴裏淡的要命,想吃面,特別想吃面。我開始想念扯面拉條子剔尖兒手搟面,還有青椒炒茄子的澆頭,豆角燜土豆的配菜。可惜超市裏賣的面條都是棍棍兒面,煮的時間短了,夾生;時間長了,就綿軟。試了好多次都掌握不了火候和時間。

也曾憤憤然跑到兩公裏外的菜市場買重慶手工面,可還是差了味道。油潑扯面,幹拌拉條子,我趴在床上想得心酸,我知道我是想家了。倦鳥歸巢,蔡瀾先生在他的壹本書中這樣說道:“我們吃得是壹種習慣,也是壹種鄉愁。”

我想念極了我媽做的河撈剔尖兒,想念極了西安的扯面拉條子幹拌面。我最近真是極度思鄉,跟我媽打個電話都能聞到家裏暖氣的味道。

所謂的鄉愁,最直接的體驗,不過就是對家鄉美食的掛念,那美食在外人眼中不足為道甚至無法下咽,但鄉愁就是這麽霸道呀,它趁虛而入,披著美食的外衣,展現出了極端的偏見:我就是想吃面了,那種熱氣騰騰,臊子的油和辣能溢出來的面。

我是山西人,山西面食種類多,澆頭就差點兒。西安則在澆頭上出彩的多。老公是西安人,我就成了個秦晉香蕉人,思念眼饞起了兩地的面食。

最開始做得是油潑面。

我不太會和面,尤其是手搟面,做得最慘不忍睹。扯面的面也沒和過,所以第壹次做油潑面,用得是超市裏的面條。不是棍棍兒面,卻類似手搟面,不過壹看就是機器壓的,粗細厚薄都壹樣,同樣的不好煮。

好在油潑面要吃勁道的,我把面煮好了過了冷水,碼在大碗裏。小青菜是提前煮好的,靠邊兒碼,中間位置是留給調料的:味極鮮(想必生抽也可以),鹽,芝麻,切碎的蒜苗兒,壹棵蒜苗兒拌兩碗面都綽綽有余。調料都放在蒜苗兒上,最後是幹辣椒面兒,鍋裏燒得足夠熱的油澆在辣椒面兒上,嗞啦壹聲,我都驚異於自己的天賦異稟了,第壹次就那麽成功。成功使人驕傲啊,我第二天中午又吃了油潑面,同樣的做法兒,只是覺得頭壹天沒吃過癮,面翻了倍,把三個人吃得差點兒沒撐死,也暫時對油潑面失去了興趣。

對美食的追求是孜孜不倦的,我很快就迷戀上了新的吃法兒:抿圪鬥。這是山西的做法兒,西安現在吃得比較多的叫抿節兒,我沒吃過也沒見過,但聽描述,應該是差不多的做法兒:都是體積很小的面食,用老公的話說:受湯面積大,所以入味兒。

沒有趁手的工具,原材料也不夠,可這些都擋不住我要開疆破土的士氣。我從超市買了擦土豆絲的擦子,在幹面粉裏加了鹽,和成面團,壹下壹下地將壹大團面抿到了鍋裏。十分光榮的,第壹次操作就英勇負傷,大拇指狠狠被擦掉了壹塊皮。饒是如此,我還是堅強地完成了戰鬥任務,並取得了圓滿成功,獲得了領導——我們家老公的高度贊揚:輕傷不下火線,好同誌啊!傾註了心血的抿圪鬥很好吃,主要是酸菜豆腐澆頭夠味兒,更何況,我悄了瞇的在裏面加了酸豆角,他們誰都沒吃出來。

抿圪鬥吃完我又開始琢磨臊子面。

所謂的臊子,其實就是小丁兒,所有的食材都切成小丁兒。這在以前,是我頂不喜歡吃的東西,可現在就是饞的要命。臊子有肉有素,要說好吃,還是肉臊子好吃。

我特意百度了岐山臊子面的做法兒,買了壹塊兒帶皮腿肉,炒了壹碗肉臊子出來。肥肉少了,瘦肉又有點柴,我十分不甘心,決定再做壹次。

壹斤五花,壹斤精肉,切成指甲蓋大小的丁兒,用生粉和料酒腌了壹中午(基本是我做壹頓抿圪鬥的時間,兩個小時)。開火熱油,兩斤肉,我倒了有二兩油,先下了肥肉去炒,其實說炒,倒不如說是去煸,要把肥肉裏的油煸幹凈,白花花的肥肉變成了金色的小鍋巴才好。鍋裏的油越來越多,下瘦肉,依次放入老抽料酒蔥姜和加倍的鹽,再加醋,要陳醋才好,我用的鎮江香醋,到底味道偏甜,差了點火候。最後才是芝麻和辣椒面,放進去也基本到了關火的時候。

炒好了就是油汪汪的壹大碗,紅油上飄著白芝麻,放涼了存到冰箱裏,吃的時候,紅油已經凝固,舀壹勺拌面,能多吃壹碗。

打小養成的飲食習慣,估計是壹輩子都無法改變了。米飯的配菜再如何精致如何美味,還是沒得壹碗面來得舒坦熱乎。

上海的冬天來得晚,可陰天還是冷,不想動彈的時候就鉆進去廚房,搗鼓出壹道在家時快要吃膩了的美食,叮叮咚咚裏夾雜的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思鄉之情,更是讓自己在這個壹切都重新開始的冬天裏,汲取壹份力量和壹份慰藉。

想念,也緊緊是想壹想而已,口舌之欲解決了,其他的事情還多著呢。

新坑尚在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