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看蘇黎世湖像是壹面靜立著映出天色的鏡子,只有如梔子花瓣般的船帆散綴在湖面上,才分得清哪裏是水,哪裏是天。遠處的阿爾卑斯山脈清晰可見,仿佛伸手透過車窗就能觸碰到山頂的積雪,可指尖卻絲毫沒有寒意,陽光正暖,波光沿著山脈彎曲的輪廓盤旋閃爍,攀上歐洲大陸巍峨的脊梁,比翺翔在山巔的雄鷹更加從容自由,仿佛在天地之間跳躍的精靈到了山頂,壹縱身便化為天使躍上雲端。那裏,便是天堂。
從蘇黎世湖流出的利馬特河穿過城區,河岸兩旁散布著中世紀風格的街道建築,讓蘇黎世看上去是壹座湖畔的城市花園。走在凱伊大橋上,可以壹覽蘇黎世湖的風光,也可在迷情柔光中仰望地標性建築——格羅斯大教堂,聆聽千百年靈動的韻律回響在耳畔,描繪著古老質樸又雍容華貴的蘇黎世老城區,若是沿著山坡離開大街向上走,便能找到蘇黎世大學的大門。
蘇黎世就像是壹座天堂,有著全歐洲最高的生活水準,也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城市之壹。蘇黎世集中了壹百多家銀行的全球及歐洲總部,匯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金融投資,也被稱為“億萬富翁的都市”。市中心的班霍夫大街是歐洲最昂貴的地方,沿街遍布極其奢華的商店,櫥窗裏擺著世界頂尖設計師設計的服裝鞋子、皮毛、首飾、珠寶以及瑞士手表等高檔品,也因此成為了全球各地富豪眼中歐洲最有吸引力的商業貿易區。
蘇黎世最初由羅馬人建立,在中世紀成為舊瑞士聯邦的成員,三十年戰爭的戰火迫使蘇黎世人建立起圍城的防禦工事,可因此征用了大量國民的領土資源引發了暴亂。十九世紀蘇黎世迎來了快速的發展,蘇黎世中央車站建立,這成為了瑞士鐵路交通建設的起點,班霍夫大街也因臨近車站而在這壹時期成為最繁華的商業區。瑞士在世界大戰中保持中立,德軍通過比利時攻陷了巴黎,無數法國人南下逃至瑞士避難,躲開了納粹的鐵輪,瑞士也成為眾多猶太人的庇護所。
我在蘇黎世的幾天寄住在壹家青年旅舍,說是旅舍,其實只有二樓供人起居。房東是壹個很有意思的西班牙藝術家,他在旅舍的壹樓建了壹個舞臺,旁邊還有壹個小酒吧,酒保是他最好的朋友。在這個神奇的旅舍裏,我很幸運地逢上了壹場室內音樂會,房東告訴我,那是為壹個朋友舉辦的生日派對,而他將在派對上奏樂演出。
那天旅舍裏的夥計花了兩個小時準備晚餐,天色漸暗,院子裏喧鬧起來,人們開始喝著啤酒享受著西班牙風格的美食。來賓裏會講英語的人不多,和我聊天的人裏有壹個西班牙人、壹個意大利人,還有壹對來自蘇黎世旁邊小城鎮的夫婦,他們都和到場的大部分人壹樣,靠音樂維持壹部分的生計。
畢淑敏在《藍色天堂》裏說:“旅行是壹種學習,它給妳用壹雙嬰兒的眼睛去看世界,去看不同的社會。”其實只要走出去,看世界是壹件很容易的事情,可看社會卻非茍求。嬰兒的眼睛或許看不懂社會,但讀得出生活。
酒過三巡,客人們聚坐在舞臺邊,夜晚蘇黎世的街道充斥著夜生活的喧嘩,此刻的旅舍卻像是壹個擁擠而又靜默的劇場,剛剛那個在餐桌旁暢言的男人抱著吉他走上舞臺,說了幾句德語便開始彈奏。西班牙房東好像剛打掃完院子,放下手中的半瓶啤酒打著拍子開始伴唱,他旁邊的壹位女士穿著舞鞋搖擺著身姿,在木地板上踏出的節拍與吉他聲交匯成幽婉的余音縈繞在昏暗的旅舍裏。
客人們大多是懂藝術的,我不太懂,也聽不出歌詞的寓意,可此時的氛圍卻溫馨得像家。若是在壹個陌生的地方感覺到了家,大概就是看到了那裏的生活。
此刻我覺得突然所謂天堂,無外乎壹個心心念想的家,和能夠坐在家裏壹起聽歌的人。再談其它,便都成了多余。有人會因蘇黎世的絕美風光將這裏稱作天堂,而從亂世到如今,或許也有人因在這裏找到了歸宿而把它視為天堂。奧黛麗赫本在1993年逝於瑞士,曾聽人說若是連天使都選擇這裏作為歸去之處,或許這就是人間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讀《三體》時記得雲天明聽到過這樣壹句話:“大多數人,到死沒有向塵世之外瞥壹眼。”所以覺得程心很幸運,她擁有地球上唯壹“被贈送壹顆星星”的極致浪漫,也在每個夜晚有了壹個仰望星空的理由——盡管那顆星星在幾百光年之外。
我們都在漫無止境的道路上追尋壹方天堂,旅行也無法給出終點,因為旅行讓人看遍世界,卻很少讓人仰望星空。
時間會將答案刻在生命的齒輪上,我們也或在旅行的途中隨手拋下壹個漂流瓶,裝著幾顆晶瑩的水滴,隨著陽光盤旋閃爍,跳躍在阿爾卑斯的山巔,融化了峰頂的積雪,如花瓣般灑落在蘇黎世平靜的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