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無常，歡喜悲憫無常，明天要做的選擇也是無常。
——謹以此文獻給貴陽
朋友圈裏總有人活成詩。
有位姑娘遊離大半個地球，拍了精致的短視頻，搭配現世安好的文案，總能莫名戳中許多人內心渴望的遠方。
於是，多數人要給自己造個遠方的夢。
要把夢變成現實是個非常沈重的過程，因為壹旦當妳踏上這條路，沿途的風景和空氣讓人沈醉，也足夠讓人窒息。
下午四點半，當我穿過蘭花廣場時，幾個城管正在催促壹位擺攤的婦女離開。
只見婦女垂頭憋紅了臉，加快了手裏的動作，用抹布將那位顧客的皮鞋擦得鋥亮。她的頭垂得足夠低，以至於我看不清她的神態。顧客站起身，微信掃碼支付，飄然離去。
穿過這片地方，既能看到信步遊走的白領階層，也能看到擺攤的商販，路邊駐足著摩的司機，他們戴著頭盔觀察著每個行過的路人，壹旦妳和他有目光接觸，他便問妳走不走。
坐在電摩上，感受這座城市美好的氣候和風。
公交車、轎車、電摩、自行車，壹並擁擠在斑馬線上等紅綠燈，緊促等待的幾十秒內有可能完成某場命運的邂逅對視，然後綠燈亮起，大家又趕往各自的目的地。
夜晚的蘭花廣場更是熱鬧，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關系，形形色色的美食和美女。
都市商城最巧妙的地方在於，它可以迅速完成人的集群。
譬如走進壹所酒吧，裏面坐滿了男人和女人，鐳射燈和伴奏攪動著復雜的荷爾蒙。依賴酒精的作用，完成壹種釋放。人和人完成社交，或者依賴社交完成社交衍生的其他目的。
當酒勁上頭時，靠在沙發上打量周圍的人群，在喧嘩和煙酒味道彌漫的空間裏，解構現實生活中的那個我。
就像原始年代，壹幫人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度過寒冷漫長的夜晚。
食色性也，當然也有人是專程為獵艷而來，有青年人，有中年人，有中老年人。
有些人去了快捷賓館，去迎合快捷的時代和關系；有些人去了高檔酒店，在落地窗前肏時還能俯瞰這座城市多半的夜景。
翌日，太陽升起，吃碗素粉，繼續生活。
兩年間，我無數次想念那家羊肉粉店。在曾經的無數個日子裏，我就著蘿蔔菜和大蒜吃完壹碗粉，汗流浹背穿過那條狹窄悠長的巷子。
時光流轉，羊肉粉變成牛肉粉，老板換了人。
陽光透過樹葉陰翳恍然，我壹邊抽煙壹邊走到文昌閣。打開通訊錄，不知道該聯系誰。下午兩點，我路過銀座買了份洋芋耙，小心翼翼地挑掉折耳根，怕它壹下子頂開我的天靈蓋。
我突然想起，當年在“七堂”喝酒的夜晚，那所酒吧也關門了。
人總是容易感性懷舊，可商業化和市場總要遵循優勝劣汰的結局。不停更叠、不斷變化，似乎更符合這個時代以及生活在這個時代裏的人的特性。
譬如當妳懷念壹個人，仿佛壹陣風吹來又散去，不痛不癢，不悲不喜。
可是很多人都在問我同壹個問題：妳為什麽會喜歡貴陽這座城市？
我想了想，找到了壹個答案——可能是因為我在這座城市最開始接觸的人，讓我覺得溫柔，進而我感受了整座城市的溫柔。
遇見誰，是玄學，是無常，是緣分，是神佛。
但巧的是，在酸湯火鍋沸騰的霧氣裏、在烙鍋烤炙的嘶嘶聲響裏、在形色米酒氤氳的微醺裏，我遭逢了如此多的善意和溫柔。
所以我開始熱愛它，正如我熱愛在這裏生活的朋友。
即便其中大多數人此生恐怕不再復見，但他們依舊是我熱愛這裏的源頭。
貴陽因為地勢和城市規劃，新建樓房普遍高層，大有“手可摘星辰”的氣勢。
在去往省博的路上，滴滴司機告訴我，某次他刷快手短視頻看到四十年前的貴陽，四處還是低矮的瓦房，還是犄角旮旯，還是山城小巷。
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樓萬樓遍地開。
這種快速城鎮化讓他感受到某種夢幻，坐地日行八萬裏，行不過陡峭崛起的房價走勢；巡天遙看壹千河，看不透快速叠代的勞動關系和職業命運。
我曾經生活的小十字那邊，不乏背篼們的身影。他們大多年紀偏大，背著背篼拿著壹根長繩，在街巷裏角落裏等待活計。
在貴陽最燥熱的七八月，他們其中的不少人不租房，直接掏出鋪蓋睡在銀行門外。
壹種傳統的勞力職業，遭逢了譬如“貨拉拉”這種新型職業崛起的沖擊。背篼們大多沈默，扛起比自己重的貨物，邁開腳步緩緩前行。
傳統的、現代的、古老的、未來的，相互博弈，在同壹條逼仄的生活通道裏前行。
而更古老的，如今看不到的勞動關系，早就被搬進博物館，活在化石裏。
家長們帶著孩子，努力地讓孩子站在古老的化石前、古老的職業前、古老的物件前，比出剪刀手，來壹張時髦的自拍。
這壹刻，我覺得很多東西又開始復活，以另壹種方式回光返照著。
逃離北上廣深的年輕人，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很多在貴陽工作的朋友都是單休，老板們總能變著花樣讓妳加班。有些行業圈子很小，擠壓之下變成壹張餅，妳要在這頭臭了，那頭馬上就能聞到味兒。
所以，無論是壹線、二線還是三線，奮鬥之路都是苦逼駢行的。
來貴陽後跟壹些創業的朋友們聊天，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更多人迷茫無意。
從打工者蛻變成創業者，他們開始追求效率和規模，努力地變成生意人。有人說，加班也是無奈之舉，固定時間出不來效率，那就只能通過延長時間來解決。
延時，變成創業者壹種內心的快感和安全感。
去年某位貴陽的朋友問我：在興趣和賺錢之間，該如何選擇？
這次當我到貴陽後，他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以前他從不加班，如今賺錢的快感讓他忘我工作、忘我加班、忘我賺錢。
我想，他或許是找到了安全感和成就感。
當然，這也反映出了壹種矛盾關系：勞動者想在單位時間內獲得更多收益，資本方也想在單位時間內獲得更多收益。
協調、讓利、互利就變成了良性運作的壹種可能。
在這種前提之下，才能構建願景和價值觀這些東西，否則只能是空中樓閣。
在壹座城市裏創業也好、工作也罷，最本源的立足之地源於這種城市的氣質和生活方式。
畢竟，再高級的管理方式，也很難短時間內塑造出高級的職業性格。
酸湯火鍋、辣椒蘸料和深夜米酒
折耳根壹下子頂到天靈蓋
這時我想跟妳交換些秘密
趁貴陽的夜剛豐盛起來
趁姑娘穿著短裙行過蘭花廣場
?
我喜歡這座城市的名字
坐在摩的上感受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看悲喜、辛辣、柔軟的人間
品因果、輪回、往事的旖旎
?
如果我是個作舊的過客
那新娘將始終嶄新著
如果矯情地跟妳解說這種緣分
那便是
?
世間所有相遇
都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