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與美食相伴的往往是辛苦與勞作。
在廣西北海近海灘塗區域,每天海水退潮,正是婦人挖蟲時。對他們而言挖沙蟲是壹輩子的勞作,壹輩子的記憶。壹把鋤頭,壹個籃子,再加壹頂帽子,是她們多年行走沙蟲江湖的基本配置。
壹望無垠的灘塗,婦人壹眼就能分辨出沙蟲的洞眼,判斷灘塗下的這條沙蟲大小。揮動鋤頭,挖出壹個小洞,根據蟲洞的部分路徑,蟲子的大致走向大致明了。此時,常年累積的經驗構築了清晰的沙蟲地圖,指揮著是繼續向下深掘,還是向左向右拓展,亦或是立刻蹲下用手摳捉。沙蟲非常靈活,提前研判,精準挖掘,電光火石之間,蟲子挖到了。
挖沙蟲是個重體力活。揮鋤刨泥,半蹲摳捉,壹天下來,幾百個來回,沒有半點含糊。
挖好的沙蟲,有變成幹制品,還有好幾道工序——翻、燙、排、烤。翻:用壹根細竹簽將沙蟲軟軟的身體向前壹推壹擼,最後翻個囫圇面,沙蟲身體裏的沙囊暴露於外,清除沙囊,再次清洗。燙:翻好的沙蟲放在開水裏燙個幾十秒。排、烤:將燙好的沙蟲整齊碼放於鐵絲網上,放置在火炭上烤幾個小時。也可以放在太陽底下曬幹,但那樣得幾天功夫,相對費時。
總是美食使人忙!壹番辛勞,沙蟲終於以美食的名義出現在人們的餐桌上。
新鮮沙蟲,經除沙處理後,撒上濃郁蒜泥,上鍋清蒸,脆嫩脆嫩的,口感頗佳;沙蟲幹,幹鍋放油,微火慢煎,焦黃出鍋,壹咬壹口脆,那濃郁的自然香氣充盈口腔、鼻腔,好吃到停不下來。
北海的百姓人家,習慣香煎些許幹沙蟲,弄碎放於熱粥中,充分攪拌,就成壹碗香氣四溢的沙蟲粥。米花已開的大米粥,黏稠而晶瑩,焦黃的沙蟲點綴其間,壹般而言,那是只有小孩才有的待遇。
或者將煎好的沙蟲,與湯同煲,鮮度立即提升壹個八度,鮮香無比。沸騰的湯咕嘟得正歡,氤氳的香氣頂開鍋蓋,彌漫於屋內的每壹個角落。
又或者家裏來了客人了,香煎壹盤焦黃焦黃的沙蟲幹,那可是高級別的款待啊。沙蟲的純蛋白質與人類基因中喜好的熱油壹旦相遇,便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開動吧,幹就是了!
世間美食千千萬,而我獨愛這壹味。它是天然的,是自然的恩賜;它是饋贈的,是辛勞後的饋贈。時間與汗水,成就人間多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