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牧區,在八歲之前,我的味蕾銘記的食譜是奶茶、炒米、手扒肉。談論起美食,我的嗅覺會迅速打開,腦海裏也會呈現出這樣壹些畫面:炊煙裏夾雜著的牛糞氣味,阿爸阿媽牧羊歸來,身上帶著淡淡的艾蒿香味,爐火上開始慢火燉著的幹羊肉,屋子裏很快彌漫著的熱氣,阿媽阿爸喝著茶,談論著羊群和馬以及關於我成長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八歲那年,家裏發生變故,我以為這就是我來到人間的食譜。可惜壹夜之間,我就像沙蓬草壹樣被風卷到了陌生的他鄉。從此我的食譜以及故鄉漸漸變成了記憶裏的壹種底色,終將為另壹道美食騰出了舞臺!
這道美食叫燜面!
我剛到學校的時候,整個人活在不安和驚恐之中,還沒有從家庭變故的厄運中解脫出來,每天卑微地像壹縷無聲無息的風,小心翼翼地活著。
我的同桌是本地人,壹開始也會跟隨其他同學壹樣取笑我的口音和笨拙的動作,但是自從老師找他談過話之後,像變了壹個人似的對我無比關照。他雖然話少,但會悄悄從家裏給我帶壹個餅子或者搶著幫我去排隊打水,和欺負我的同學對著幹。但是我壹點也不感激他,我隱約感覺他也知道我家庭變故的事情,那是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隱秘和自卑。
直到有壹天周末,他悄悄伏在我的耳朵上說:他媽想請我去他家吃頓飯!他刻意把請字說的那麽充滿誠意。我答應了!
我們去了他家的時候,我遠遠地就看見,胖胖的他媽罩著壹塊蔥心綠的圍巾,穿著水紅色的外套,靠在院墻向這邊張望。見我,仿佛早已經認識我壹般,親切地撫摸著我的頭說:不當(可憐)死了,老命(寶貝),姨姨以後就是妳的媽媽哦,妳想吃甚了?姨姨給妳做!
雖然她用商量的口氣征求我的意見,但其實早就定下做什麽飯,態度堅定地吩咐我的同學:三兒崽,抱柴火去,咱們給烏力吉吃燜面!
那是我第壹次知道人間有壹種美食叫燜面。
姨姨是走路帶風的那種,幹活利索幹凈,行雲流水,她說話的聲音像極了唱戲的樣子,鑼鼓喧天的感覺。
她壹邊動作誇張地故作嗔怪地罵我同學:爬開哇,碰頭騎砍的,壹邊和他兒子談論著壹周來家裏發生的事情。說到開心的時候,壹串銀玲般的笑聲震得盆碗都仿佛要***振的樣子。
那是我第壹次發現幹活可以這麽喜慶和連貫,像壹個技藝高超的自由體操運動員,我都看得目瞪口呆。談話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挖回壹碗腌豬肉倒入已經熱起來的油鍋裏,接著聽見壹聲炸裂而密集的聲音,先前還凝固的白花花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