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哪裏食？

有幾年，我愛死簋街。那會喜歡組飯局，或者和朋友，或者與同事。下了班，齊頭奔簋街，壹看到大紅燈籠，整個人來了精神！本人嗜辣，聞到那滿街飄香的麻小，饞癮便生生被勾出來，不停咽口水。火急火燎地找館子坐下，迫不及待，點壹盤過癮先。人家吃麻小戴手套，我嫌麻煩，從來都是上下其手，吃完抹抹嘴，兩只手也火辣辣粘噠噠。吃麻小，有兩樣為最佳伴侶：拍黃瓜和冰鎮燕京啤酒，前者去辣，脆生生，後者去火，涼津津。依我看，簋街是北京夜生活至為重要的壹部分。若無簋街，這個城市對我的吸引，便降了至少三分。簋街之趣味，不只因為有美食，還有它世俗而真實的城市特質：三教九流雜糅並處，各色人等特色分明。既有妖嬈之女郎招搖過市，又有遛狗之大媽輕松自在；既有松松垮垮的流浪歌手淺吟低唱，又有閑散慵懶之白領假裝高端……某次在簋街吃牛蛙火鍋，赫然發現小陶虹夫妻吃得正歡。每個人都可以從簋街找到樂子。我壹家家吃來，從東往西，凡有點名氣的，皆要品嘗。吃到花家怡園時，就愛上它，然後，成為它的常客。後來做美食編輯，與店家多有交集，這店慷慨大方，06年世界杯，邀請我的三十多位讀者吃喝觀球，壹律免費。眾讀者吃得開心，紛紛表示，以後務必多舉辦類似活動，沒有買單壓力的飯局，最是輕松愉快。花家之特別，在於它有兩個奢侈無敵的大院子。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這般寬闊宅院，做了餐廳供人吃飯，真不多見。院子蓋得精致漂亮，雕梁畫棟，在這樣的地方進餐，就像去王府裏做客。前進院子太熱鬧，喧囂嘈雜之聲不絕於耳，沸反盈天，人們借了美食和美酒，興致高昂，談興太濃；後進院子多包間，壹下子安靜下來，跟前進是鮮明之對照，每個包間布置簡潔，卻是大方，桌椅皆舊時風格，墻上有字或畫點綴，文雅淡泊。院內有上了年紀的樹，坐樹蔭下，可感受到沈沈的涼意。環境是好，菜也重要。說到底，環境可以影響人的情緒，而菜品的好壞，則直接影響到胃。若安慰不好它，胃也會造反，讓心情變差。當然要嘗嘗“花家白菜”，按理講，白菜太家常，難登大雅之堂，只在壹般小餐館裏有，多是醋溜壹下了事。而花家白菜不凡，選用平時人們不愛的白菜幫，細細地削成薄片，然後用酸甜口的濃醬汁爆炒，白菜還保留著脆勁兒，可口開胃，端地好吃。我以為，最考驗壹家餐廳燒菜功夫的，不是大菜硬菜，多是普通小菜，比如拍黃瓜、醋溜土豆絲等，食材極為普通，用料極為簡單，正因如此，想要做出特別口味並讓人記住，才算難事。花家白菜是其獨創菜品的代表作，事實上，它獨創的菜品還有壹長溜兒。花家怡園所以以“花”命名，先是因老板姓花，後是人家想要摒棄門戶之見，取各家之長，為我所用。不同口味的顧客，都可以在花家找到自己口味，麻辣酸甜，各取所需，不用擔心和別人吃不到壹塊兒。店家甚至可以聽取顧客意見改進菜品，態度何其謙虛。我個人喜歡它家獨創的佛跳墻，與普通采用名貴食材的佛跳墻不同，它家這款多使用菌類，然後高湯調制，湯鮮味美，亦定能讓和尚們跳墻。想吃北京特色，可選擇烤鴨、京八件、話梅小排、八爺鴨方。想品各地風味，不妨試試霸王雞、桂花魚、汽鍋雞、木桶豆腐。若想嘗試下中西合璧，那就點鵝肝炒牛柳、巧克力薯條、炸蘋果。套句廣告語，是“總有壹款適合妳”。去花家怡園吃飯，我這等夜貓子當然喜歡下半夜。通常是與朋友壹圈活動之後，突然發現肚子餓，打個車直奔簋街花家。十二點之後，它提供夜宵，供應豐富，除前面介紹的各種菜，還提供麻辣燙及各種小涼菜，幾個朋友，點壹桌邊吃邊聊，喝花家自釀的黑啤，好不愜意快活。現在，花家怡園擴張迅猛，四處開分店，且越開越高檔。我還是執著地喜歡那處四合院，只因它實在有特色。簋街上的店，還有幾家得我歡心，比如“接頭暗號”，是簋街小龍蝦肇始者，老板為人豪爽大方，曾請我大啖他家最好的麻小；比如“巫山烤魚”，乃北京烤魚發源地，很長時間內壹枝獨秀，深得做魚精髓；比如“手搟面”，門臉兒小，但面條勁道有嚼頭，幾道精致小菜味道佳，吃面時，要小牛肉的鹵，搭瓶小二，邊吃邊喝甚過癮；比如“老竈火鍋”，嚴格說，這店不在簋街，但離簋街近，拐彎就到，它提供正宗地道重慶火鍋，從頭辣到腳……還有壹家店，我忘了名字，店主人叫三姐，我每次去簋街，必找三姐，三姐是熱心的北京人，介紹壹眾美食界人士給我認識。三姐問“餓了沒”，若答應“餓”，馬上端出來壹盤香噴噴的菜。除簋街外，亦有許多地方可充當深夜食堂。若只想填飽肚子，可去永和豆槳，二十四小時營業。這幾年，永和進步大，東西也變好吃。某個深夜，從望京回城，半路餓了，跳下車子，到永和點碗新推的牛肉面，居然有大塊牛肉，香氣撲鼻。若想要吃得爽，就去遍布全城的海底撈，好多也是二十四小時營業，想想，淩晨三四點，別人都在夢鄉，妳卻在大快朵頤，不亦快哉！懶得出門，叫外賣也成。這年頭，餐飲業競爭真個激烈，連火鍋都外賣。愛西北面食的主兒，可以去馬華牛肉面，不只有面，還有泡饃，不只有泡饃，還有大串烤肉及各種小涼菜。喜食廣東風味的朋友，建議去雍和宮的金鼎軒，好幾層樓，盡是玩累的夜貓子來此補充能量，種種粵式小點盡情吃來。有個地兒最適合夏天，工體或宵雲路的鹿港小鎮，通宵營業，人多而密，餓了吃飯，渴了冷飲，冰沙系列實為壹絕。愛吃的人，尤其是夜貓子，能體會到別人感受不來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