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漠的公主,叫柔憐。臉若銀盤,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約芙蓉出綠波。
我自幼生於北漠,是北漠第壹美人,自認為也是不可多得的傾城美人。奈何,我那心儀之人,雪毓國的壹朝天子,卻對我視而不見。
七歲那年,我因壹時貪玩,哀求兄長帶我去繁華的雪毓帝都,我想看看能讓北漠萬年朝貢的國家該是什麽景象?
我去了,那裏華燈初上,人來人往,是無上的繁華。醉仙樓是當地最有名的酒樓。
我們點了醉蝦,松鼠桂魚,還有芙蓉燒鵝,還有好多好多,都是我愛吃的。
我吃的正歡,哥哥說他有事出去壹趟,辦好了才回來,我答應了,心想,反正有這麽多好吃的陪我,也不差他壹個。
酒後三巡,我才突然覺的頭暈無力,眼下,哥哥還沒回來,叫我壹個女子該怎麽辦,我無奈苦笑。
正在這時,過來壹群笑的幾分猥瑣的人“這位小姑娘,妳壹個人嗎?”
我心下有些害怕,帶著怒色“滾”可奈甚是無力,當時我已經最好了最壞的打算,被人輕薄,或是賣了當丫鬟,也甚是懊惱,我不該只記得吃,也把我那兄長吐槽了上百遍,丫的,怎麽還沒來。
突然,來了壹位穿著白衣的俊面小生,替我解圍,然後贈給了我壹瓶“清顏露”。
“這酒是杜康酒,百年佳釀,喝者,三天三夜不醒,醒來便忘卻浮雲,姑娘還是少喝為妙,這個清顏露,只能緩片刻功夫,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慌忽中,我覺的他的聲音甚是好聽,他的背影,風華衣雪,如陌上輕塵,在他轉身離去後,我那兄長終於來了。
“憐兒,妳知道妳喝的是什麽嗎?杜康酒啊,得了,得了,回去定少不了責罰”
“知……道…”話還沒說完,我便兩眼壹翻,昏睡過去了。
回去之後,我雖然受到了父王和母妃的責罰,但我卻第壹次覺的好開心,我想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我想再次看見他的容顏。
真的,迫不及待,好……想,好想,我吃飯,睡覺,做夢,幾乎都是他,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男子,那個是否有家室…的男子。…
那段時間,我想我是瘋了,相思就像野草壹樣瘋長。我找來壹些北漠的公子,讓他們身穿白衣,說他當初說過的話,可壹天下來,就算是好幾百人,我聽了上千次,也沒有誰的聲音讓本公主我滿意的。
為此,我甚是苦惱。我那兄長也常因這件事來取笑我。後來,我那點心思,被母妃知道了。
“憐兒,妳要知道,妳是北漠的公主,待妳及笈之時,便要嫁給雪毓君主”
“為什麽,就算我貴我公主,難道也無權選擇心儀之人嗎?”
那壹刻,我恨極了我是這北漠的公主,母妃的壹席話,徹底的打碎了我的夢。
我的及笈之日就這樣不緩不慢的來了,雖然,走時,父王和母妃多是不舍。可唯有這樣,我才能保北漠萬年太平。
壹城山水,壹城秋涼,輾轉多日,我終於來到了雪毓帝都,再也沒有初次來時的滿心歡喜。有的只是嫁為人婦的淒楚無奈。
恨不相逢未嫁時,還君明珠雙淚垂。那個道骨仙塵的男子,今生,憐兒還能有幸見到妳嗎?
許是上天聽到了我虔誠的呼喚,我做夢都沒想到,我那朝思暮想,牽腸掛肚之人,竟是雪毓國君。
不會錯的,當年那個風華衣雪的背影定是他無疑,那聲音,百轉千回,我早已銘心刻骨。
可我沒想到,紅燭都已燃到盡頭,我那未來的夫君,卻遲遲不來。我空等壹夜,癡盼到了天明。
第二日,他來看我,說,西北戰事吃緊,他公務煩忙,讓我理解壹二。他封我為玉貴人,並時常來看我。
我初到宮中,自是以為他待我極好,後來,許是我太愛他了,太在乎他了,我發現,他根本就不愛這後宮中的任何壹個人。
他只喜歡那長門殿中的碧瑤皇後,那個與她有著青梅竹馬的傾城女子。可是,那叫碧瑤的女子,卻並不知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後宮女子向來可怕,但卻只有她,潔白不染纖塵,不食人間煙火。可就算如此,她也有皇上護著。
而在這個異國他鄉,我卻只有自己。我怎會論落至此,孤身壹人,再無所依。
我有想過去爭,想要去搶。可我每每看到他望碧瑤的眼神,我是真慌了,有些事,不是我搶,便能得到的。
於是,我放棄了。我願就這樣看著他,陪著他,直到我死去,老去,也挺好的。
他總是會問我壹些北漠的苗疆秘術,我便知無不盡全都告訴了他。但每次他都是眉頭緊鎖。
直到有天,我做好了我拿手的佳肴去禦書房看他,我看見他神色倉皇的抱著碧瑤皇後去了長門殿,我便跟了過去。
結果,我竟看到了他哭的像個淚人,我上前小聲詢問“是苗疆秘術嗎?”
“不知,只知道她再也不能做母親了”
“皇上,妳別著急,我生於北漠,自然知曉秘術可解之法”
“好,那妳快去看看”
“皇後她,……她中了上古永生咒,中此咒者,孩兒會吞噬掉母體的所有精血,直到孩兒臨盆之時,母體便會氣血虧空而死”
“有可解之法嗎?”
“當前唯壹的解法,便是,除去皇後體內的胎兒,安心靜養,此咒不除,她,將永遠做不了壹個母親”
“大膽,朕怎麽知道是不是妳們的計謀,想毒害皇後”
“皇上,憐兒,我,願意以北漠上千的百姓做擔保,願意以我的血做藥引,願意以我畢生所學,找到此咒解法”
我見他神色蒼白,黯然無力,也是,他要如何,才能下的了手,去殺死自己最嫡親的骨血,他要如何,才能保住他的瑤兒。
我悄悄退下了,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如此憔悴。
上古永生咒的秘法我是知道的,他的解法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不願去死,若是我就這般去了,我再也看不見他了,看不見母妃,看不見父皇。
所以我悄悄的隱瞞了起來。可我卻沒想到,他是如此的愛她,愛的發瘋,愛的心碎。
僅僅只是十天,他便動用所有的隱衛,查出了苗疆秘術的解法。他竟然要用他自己的血,以命換命。
那壹刻,我才知道,自己輸的有多慘。愛的有多卑微和狼狽。
我制止了他,“皇上,若皇後知道,妳去了,她獨留於世,會快樂嗎?”
“我是北漠的公主,更是苗疆秘術的傳人,此咒不是無解,只是代價太大,需要皇上未出世孩子的胎盤血,再用苗疆秘術傳人的鮮血引渡,逼出毒素,這樣,皇後的咒術便可解除”
“那妳呢?會如何呢?”
“此咒無論怎麽解,都會有人犧牲,若我離去,妳能保北漠萬年太平,妳能永遠和她廝守,又有何不可呢”
“那妳還有多久的時間”
“三年,皇上能否在顧念姐姐的時候,稍微的想壹下我,哪怕,待我,是姐姐的千萬分之壹也好”
我也未曾想到,他,他會用梅妃的孩子的胎盤血,直到那時,我才知道,除碧瑤外,他未曾寵幸任何壹個女子,所以,後宮中,自然也不會有妃嬪懷孕。
皇後的永生咒終於解了,但他卻長久的把皇後幽禁了起來,任何人不得探視。在我看來,實為廢後,卻是保護。
他陪我去了趟北漠,讓我回到了家,並免了北漠的朝貢,他還找來天下名醫,借此緩解我的病情。並帶我去吃遍了雪毓國所有的美食。
天錦九年,便是我活在這世上的最後壹年的期限,我時常臥病不起,我日日病染膏肓,只盼他來看我。
當雪毓國下了第壹場初雪時,我甚感無力,昏睡著的時間總比醒著多,我便知道,我時日不多了,春秋之節,大家都在喜迎新年,唯有我,就那般的去了。
他曾允諾於我,會保北漠萬年太平。他說,我死後,會追封為貴妃,享受無上的殊榮。
若是不曾,被他愛過,讓他能記得我,也好。後宮女子,繁華似錦,花開花落,而我終究是壹抔黃土。
說來無奈,縱我眉目傾城笑顏如花,也不及她舉手投足青絲白發,願來生,我再也不要遇見他。
燭花搖影,冷透疏衾剛欲醒,待不思量,不許孤眠不斷腸。
茫茫碧落,天上人間情壹諾。銀漢難通,穩耐風波願始從。
上壹篇: 淚浣紗|人物篇·碧瑤(2)
下壹篇: 淚浣紗|人物篇·攸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