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我來說過端午就是自己親手炸的香噴噴的“蛤蟆”。家鄉處於吳頭楚地,我們是山溝溝裏土生土長的山裏娃,從小我們沒見過粽子,沒聽說過賽龍舟。只在念書以後,在語文課本裏面知道端午是紀念愛國詩人屈原的節日:當年秦國大將白起攻陷楚國,楚國詩人屈原不願做亡國奴,就在五月初五這天投進了家鄉的河流汨羅江,從此他的精神和楚辭壹起流芳千古。
記得我們小時候,物質匱乏,每年端午時節,家裏麥子已經成熟了,就把麥子加工成面粉,大人就做小麥發粑,拿出提前腌制好的雞蛋鴨蛋,再燒壹碗肉,就這樣也算過壹個豐盛的端午節了。
也有講究的人家,因為油菜也已經收獲了,家裏有菜籽油,就做些油炸食品給孩子們解解饞,比如炸油條、炸麻花、炸湯粑(無餡湯圓)等,但最簡單最方便又最美味的莫過於炸“蛤蟆”。
其實炸“蛤蟆”,並非炸真正的活蹦亂跳的蛤蟆,但小時候的我卻信以為真。
記得上二年級時,聽同學說她家炸蛤蟆吃了,真好吃!我很羨慕,就問:“妳家哪裏來的蛤蟆?”她很隨便地說:“我哥哥捉的。”我壹方面是因為肚子裏的饞蟲做怪,但大部分則是因為好奇:捉蛤蟆該是何等有趣,而炸蛤蟆又該是什麽樣的美味?心裏想著,正好第二天是星期天,也不敢跟大人說,偷偷拿個小提籃往田畈上跑去,卷起褲腿就到長著秧苗的稻田裏去捉蛤蟆(我們家管青蛙叫蛤蟆)。可是蛤蟆壹會在這裏叫壹會在那裏叫,等我壹走近它們就跑了或者藏起來了,壹上午我是壹個蛤蟆也沒有捉到。瞅瞅快到中午了,只得怏怏不樂地回家了,奶奶看著我累的紅紅的小臉,就問:“小囡,上午做麽事去了,還拿個空籃子?”我如實相告,結果壹家人都笑翻了:“妳這個孬伢子!”我很委屈地問:“妳們笑什麽?”奶奶說:“蛤蟆壹跳就沒影子了,妳是捉不到的;再說炸蛤蟆不是炸真正的蛤蟆,是用小麥粉做的。”我羞得滿面通紅……
可惜那時候可能日子確實不好過,母親舍不得浪費家裏那點珍貴的菜油,記憶裏我家極少吃油炸食品,可憐小時候的我終是沒吃到過炸蛤蟆,但那壹份念想卻始終藏在心裏。
記憶裏直到念中學的時候才吃到真正的炸“蛤蟆”:原來是用應季的莧菜粘上小麥粉糊糊,放油鍋裏炸出來的莧菜粑粑,那味道酥脆酥脆的,滿口生香,確實好吃。
後來長大成家了,每逢過端午,我就買來新鮮的莧菜,和上小麥粉,自己炸蛤蟆吃,以慰我從小對思而不得的美味的相思之情。
鄰居阿姨在門口的花壇裏面種了壹畦莧菜,長得鮮嫩水靈。早上從外面回來,阿姨正手腳麻利地掐莧菜,見我路過,連忙熱情地招呼:“來,快來掐壹把新鮮莧菜,明天過端午了,可以炸蛤蟆吃。”恭敬不如從命,我毫不客氣地掐了壹大把。
回家拿出小面盆,裝上幾大勺子小麥粉,打壹個雞蛋,加上涼水和成糊糊,再放適量的鹽,和好的面要醒大約半個小時。我趁著空擋把莧菜洗洗幹凈,又把家裏的純野生茶油倒進鍋裏小火燒熱(炸蛤蟆要用植物油,最好是用我們家裏的菜籽油或者茶籽油,這樣炸出來的香味純正,口感特別好),到油滾沸五分鐘左右,差不多就可以開始炸了。
最後把面沿著壹個方向快速攪動壹兩分鐘,把莧菜放進去,粘上滿滿的面糊糊,麻利地放進開油鍋,基本成型後再翻過來,這樣炸至外面開始泛黃了就差不多熟了。看個人口味,喜歡吃外焦裏嫩的就少炸壹會,喜歡吃裏外都酥脆的就多炸壹會,到外面有點老黃色再起鍋。
好友婷從小在機關長大,很少吃我們農村這種土食品,有壹次看到我曬出的照片,羨慕的不得了,說還是三十年前她爸媽單位的食堂師父炸過壹次,以後再也沒吃過,真的非常想念那記憶裏的味道。我說:“那容易,我教妳!”現在網絡發達,我在微信上圖文並茂,再配合語音,婷很快就學會了,並說做的味道非常好,她和孩子都吃到撐。
其實炸“蛤蟆”是什麽個由來,我並不知道,也沒有聽大人們說起過,想來可能是因為炸出來的外型很隨意、不規則,像蛤蟆在運動時有各種形狀壹樣吧,而此時又正是蛤蟆(青蛙)的活躍期,到處都是它們呱呱的叫聲,所以人們就把這種美食形象地稱為炸“蛤蟆”。
現在生活富裕,與我們 小時候有著天壤之別,吃的東西應有盡有,隨時隨地都可以買到,也隨時隨地可以做,並不單單限制於某個節日做某種特定的東西。但過端午炸“蛤蟆”對於我來說是壹種念想,每年都會多炸壹些,送些給父母吃,給鄰居分享壹些,讓節日的氛圍在身邊濃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