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繆爾出生於蘇格蘭的頓巴,壹個美麗的濱海小鎮。父母都是世世代代的蘇格蘭農民,勤奮老實,盼的是風調雨順,憑的是勤勞節儉。每到夏天捕魚季節,成百上千的漁船結隊出海,頗為壯觀。小鎮也變得熱鬧喧囂,漁夫漁婦,商人販夫聚集在維多利亞漁港碼頭,繆爾父親的農產品也就賣得格外好。
繆爾排行第三,還有7個兄弟姊妹。他天真活潑,自小喜歡蹦蹦跳跳,精力充沛。他最喜歡和小夥伴們接力賽跑,連續瘋跑幾個小時,從不覺累,這鍛煉了他的耐力。只是兒時太淘氣,缺少玩具,為尋求刺激,他們肆意地捕殺了許多小鳥,以後每當想起便後悔不叠。
繆爾學習輕松,成績優秀,仍然有大量的課外時間在海邊沙灘上盡情玩耍。即使沒有夥伴,他獨自壹人也能在海灘上自得其樂:在海潮退去之後,觀察沙灘上那數不盡的五光十色、奇形怪狀的貝殼;跳過那裹挾著海水腥鹹味道的海藻,拯救那些被海浪卷上海灘而擱淺的鰻魚;追尋那些躲藏在礁巖洞裏橫行霸道的螃蟹。他生來膽大,敢在令人恐懼的暴風雨夜,壹人鉆進頓巴城堡的廢墟,爬上樓頂,居高臨下,觀看雷電交加下的駭浪驚濤,刺激無比。
繆爾最愛聽那些關於海盜、海上風暴和遇難沈船的故事,喜歡跑到碼頭上看捕魚的船隊離岸入海,漸漸遠去。
故鄉頓巴的無憂無慮的童年是繆爾終生難忘的美好時光,但短暫,壹去不回。他的快樂童年在11歲那年戛然而止:父母決定移民美國。曾經有壹個時期,蘇格蘭農夫移民美國成風,新大陸地廣人稀,土地肥沃並且廉價,吸引了善於農作的蘇格蘭人,他們紛紛在美國墾荒種地,經營農場。繆爾全家搭上了壹艘商船,西渡大西洋,在海上漂泊了5個星期,終於在新大陸的紐約登陸上岸。全家繼續西行,壹個星期後到達目的地:威斯康辛州的瑪奎特。
初到美國,生活異常艱辛,全家胼手胝足,每天都要工作16個小時,既無機械代替人工,又無牲口可供驅使,繆爾必須和哥哥壹起拉犁幫助父親耕地開荒。他有幹不完的農活:平整土地,播種作物,收割莊稼,修築籬笆,等等。為解決全家生活的水源,繆爾決定挖掘壹口水井。他沒有掘井經驗,沒有預備退路,井底已經出水,雙腿卻陷在泥濘中,井水在瞬間淹沒到他的胸部,若非父親及時發現搶救,他就永遠爬不出來了。
可繆爾天性樂觀,雖然勞累,但生活愉快,何況又交上了新朋友,結識了新鄰居。威斯康辛地處內陸,雖然遠離了他最熟悉的海洋,卻又得到親近山林鳥獸的機會。田間勞動之余,他就會情不自禁地走進附近的橡樹林和山胡桃林,林間的飛禽走獸吸引著他。只有在大自然的懷抱裏,繆爾的童心才得到補償與滿足。夏天的樹林簡直是鳥類的天堂,各色鳥兒上下飛舞,捕蟲覓食。特別是胸前長斑點的北美歌雀,啾啾歌唱,音調豐富,富有感情,他聽得入迷,流連忘返。自然有大美,天地間充滿奧妙,繆爾憑著他敏銳的感官,欣賞著大自然的美妙,迷戀著生物的千姿百態。
繆爾在少年時代,隨家庭東奔西跑,小小年紀成為家庭的主要勞力,擔負起沈重的家務和農事,學業中輟。但繆爾聰明好學,從街坊四鄰不斷借來各種書籍閱讀。父親堅持全家早睡早起,繆爾則在淩晨壹點提前起床,如此他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整整5個小時”。他刻苦讀書,自學了美國中學的各門課程。他發明制造了壹個“叫起機”,在預設的時間把人搖醒。17歲那年,繆爾考進了威斯康辛大學,學習化學、植物學和地理地質學等課程,各科成績出色,是學校出類拔萃的優等生。在這些課程中學到的豐富知識,成為他日後探險活動中的指南。
18歲那年,繆爾已能自食其力,他便申請停學壹年,獨自出門旅行,自稱進入“曠野大學”。兩年中,他從北部的印第安納州出發,壹直向南,徒步走到美國南端的佛羅裏達州,旅程長達1000英裏。
繆爾心靈手巧,除了上面提到的“叫起機”,他還發明制造過有四個表盤的大鐘,兼有溫度計、濕度計和氣壓計功能。他又設計制造了壹個閱讀架,書本放置在上面,用光電控制,可以隨時翻到妳想讀的某壹頁。此外,還有鎖頭、水動輪子和自動餵馬機等等。在22歲那年,繆爾帶著他發明的各種器具來到威斯康辛州首府麥迪遜的農業市場,引起轟動。當地媒體特別報道了他的發明創造如何在市場上大出風頭,稱他是“匠心獨運的發明家”。繆爾當年發明的閱讀架,如今保存在威斯康辛州歷史社會博物館裏,供人參觀。
美國國內戰爭期間,繆爾去加拿大與哥哥團聚,哥哥在當地壹家農具廠做工。工廠老板看到弟弟繆爾聰明能幹,又有學問,壹定要聘用他當領班。工作壹年之後,繆爾回到美國,應聘在印第安納州壹家車輛廠做領班與工程師,為工廠想出不少好主意,提高了生產力。
1867年,在壹次工廠事故中,繆爾的眼睛受傷,造成壹段時間的雙目失明,回家鄉休養。那些日子,他眼前漆黑壹團,心靈卻格外明朗。眼睛看不見,腦海中卻壹次次浮現出蔚藍色的海洋,金黃色的沙灘,五光十色的貝殼,海洋中的魚群,天空翺翔的海鷗和電閃雷鳴下的驚濤駭浪等等,這都是“造物主的傑作”。想到他的那些機械發明雖被鄉裏津津樂道,但與“上帝的創造”相比,顯得那麽簡單,粗略,醜陋與渺小。上帝慷慨賜予人類的大自然,人們懂得珍惜嗎?繆爾意識到人類的貪婪,某些人把上帝賜予全人類的珍寶,毫無顧忌地開發利用,僅僅是為了換取個人的財富。繆爾在重新思索人、社會與大自然,頓時醒悟,他的人生軌跡即將發生巨大轉折。在那段痛苦的黑暗時期,他那原有的親近大自然的天性得到壹次升華。復明之後,親友鄉鄰額手相慶,發明家繆爾終於恢復了視力,又可以為我們創造出各種奇巧的玩藝。繆爾卻令眾人壹片驚愕,他堅定地宣布:“我決定與我那些機械發明小玩藝兒告別,而致力於領悟上帝的大創造,投身於此,以度余生。”
繆爾即將邁開雙腿,走進大自然,探索那“上帝的創造”。他原計劃奔赴南美洲,鉆進那人跡不至的熱帶雨林,不料壹場瘧疾把他打倒在床上,動彈不得。稍稍恢復後,他改變了計劃,決定首先考察加利福尼亞,那裏的亞熱帶森林、原始森林中的古生物種和荒蠻的西部山川地貌,同樣令他心馳神往。
來到加利福尼亞的第壹站是舊金山,壹座美國最美麗的城市,但它是人的建造,而不是“上帝的創造”。多少觀光客在舊金山流連忘返,沈迷於燈紅酒綠、華裝美食、熙熙攘攘的城市風光。繆爾卻對舊金山不屑壹顧,他要尋訪的是“最荒野”的尚未被人類插足染指的地方。他壹刻也不停,立即驅車東南方向,行進大約180英裏後,再也無通車之路,只能棄車徒步,走進了壹處被土著印地安語稱為“Yosemite”的地區。“Yosemite”印地安語的原意是“大灰熊”,而被漢語音譯成“優勝美地”,足見那裏風景之奇美。優勝美地人跡罕至,處於自然生態,呈現原始風貌,那正是繆爾所要尋訪的“上帝的創造”。順便說說,加利福尼亞州旗上有只熊,畫的就是優勝美地的這個物種,可見這片土地,以及它的發現與保育者繆爾,對於加州發展之舉足輕重。
繆爾為這裏大自然的美所傾倒,他寫道:“沒有任何人工的殿堂可媲美優勝美地,只要有面包,我就可以永遠留在這裏。”
但為了獲取面包,繆爾必須答應給人放牧羊群。這位牧羊人趕著羊群,追逐水草,得以飽覽優勝美地五光十色的山川溪流,觀察花草樹木,親近飛禽走獸。繆爾邊走、邊看、邊寫,他的生動有趣的考察日記不僅翔實地記錄下他的探險足跡,而且第壹次把這裏的自然奇觀和生態風光描述得詳盡入微,繪制成科學圖譜,日後這些日記陸續公之於世,是彌足珍貴的科學考察報告。
優勝美地的地理位置在加利福尼亞境內。加州與東面的內華達州僅壹山之隔,那山名叫“賽娥拉”,優勝美地就在賽娥拉山脈的西麓壹側,全部面積達76萬英畝之大,幾乎與美國東部的羅德島州壹般大小。優勝美地裏面有壹條峽谷,1英裏寬、7英裏長,山清水秀,得天獨厚。壹千多年以前,印地安人曾在這條谷地生息繁衍,至今依稀可見當年世代相襲的印地安部落的遺存。這條峽谷僅僅是廣袤的優勝美地之冰山壹角,而其絕大部分地區從來荒無人煙。
優勝美地中的山川地勢高低起伏,繆爾趕著羊群在山谷裏艱難前進,山峰、巨石、河流和瀑布不斷映入他的眼簾。谷底清澈的河流,千年高齡的美洲杉樹,茂密的岸邊森林,詩情畫意的湖光山色,令繆爾目不暇接。
山谷裏奇特壯麗的景觀,美不勝收,繆爾再擡頭觀看優勝美地峽谷兩側的山峰,那大多是巨型的花崗巖石。山谷隘口壹座巖石直立挺拔,朝向谷外,好像在為山谷站崗放哨,難怪印地安人把它稱作“哨兵巖”。這裏有世界上最大的整塊花崗巖石,雄壯偉岸,氣勢非凡,從谷底河畔拔地而起,直沖霄漢,名叫“酋長山”,好不傳神。更為吸引繆爾的是壹座巨型光溜溜的“圓頂山”,好似矗立在山巔之上的壹座無比巨大的穹廬。遠處另有壹座“穹廬”卻被大自然的神力劈成兩半,壹半不知去向,剩下的壹半聳立在山谷邊,名叫“半圓頂山”。繆爾不禁贊嘆:“造物者的神奇偉大,無以倫比!”
他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的靈魂與情操再次升華,在考察報告中振聾發聵地寫道:“加利福尼亞的寶藏不是黃金,而是優勝美地的天然生態!”
初次探勝連續7天,“彈盡糧絕”,不得不走回“人間”。繆爾在附近的鎮子上給壹家鋸木廠打工,老板看他聰明能幹,願付他高薪長期留用。繆爾堅辭不受,只是把打工之所得,悉數用於置辦今後再探深山的裝備和給養。繆爾在優勝美地建造了壹處木屋,索性在山裏安營紮寨,長期堅守。那木屋也成為他進壹步探查深山老林的中繼補給站。
繆爾第二次進山探險,從夏季到冬天。
經歷過萬物競生的夏秋季節,初冬的優勝美地開始寂靜。壹場接壹場的寒風暴雪把各處山峰完全覆蓋,峽谷裏更是壹片粉妝玉琢。繆爾在滿懷激情地領略了大自然生態的奇妙壯麗之後,冷靜了下來,陷入沈思。他推開小木屋的窗子,任憑那山谷的清冽寒氣,裹夾著雪花盡情地沖進木屋。他眼望巍巍叢山,耳聽鳥獸鳴吼,心中思考著優勝美地的地質成因,探索這裏的生態系統的生息輪回。
賽娥拉山脈的地質歷史可追溯到五億年以前。那時,這裏曾是壹片汪洋大海。在太平洋板塊和美洲大陸板塊的撞擊擠壓之下,海底沈積的巖石上升而露出海面,而地心的熔巖也隨之上升,形成堅硬的火成巖。優勝美地中的山脈是由於遠古時代屢次火山爆發,地殼進壹步拔地隆起而生成。這些在地質學中早有定論,繆爾在對優勝美地實地考察後,對此沒有異議。
然而關於優勝美地山谷的成因,繆爾卻不能茍同前人的學說,他猜測:高聳入雲的山巔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冰雪在強烈的陽光下融化,變成洪水激流沖下山來,如刀劈劍砍,在山巒間終於沖撞切割出來這條峽谷。繆爾看見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懸掛天際,好似水源在天。他不避艱險,登山攀巖,尋找到條條瀑布的源頭,證實了猜測,果然都是來自賽娥拉山脈頂峰堆積的冰雪,在日光照射下慢慢融化。而那激流沖刷的軌道,條條都與峽谷的高低走向、兩側山脈的起伏褶皺吻合。
也就是說是存在了上億年的冰川塑造了優勝美地山谷及其周邊環境的地質地貌。
他的這個觀點壹經發表,立刻引發軒然大波,因為它推翻了權威學者此前建立的學說,認為“遠古時期破壞性大地震是優勝美地山谷的成因”。盡管那些學術權威也曾“考察”過優勝美地,然而他們不過是在山谷裏騎馬各處看看,采集標本,拍攝照片,發表考察筆記而已。他們沒有繆爾的精神與膽量,做不到深入優勝美地腹地,進行連續數月的深入考察。權威們雖自愧弗如,卻又嘲笑年輕的繆爾“不過是個才疏學淺的業余地質愛好者”。
繆爾無暇顧及那些無稽之談,繼續他自己的考察。1871年,繆爾在“聖母峰”下面發現了壹處活躍的高山冰川,這個發現使得更多的人接納了他的理論。1872年,加利福尼亞發生了壹起破壞性大地震,震中在優勝美地附近的歐文斯山谷。(順便插壹句,這地方當初默默無聞,卻因後來在二戰期間拘禁過成千上萬無辜的日裔美國公民,變成集中營而聞名遐邇。)大地搖動,轟隆作響,繆爾被驚醒,興奮地跑出小屋,呼喊著:“壹場高貴的地震!”
他趁著月光,觀察記錄下地震導致的石塊滑落的軌跡,那與優勝美地峽谷的線條完全不相幹,如此巨大的地震也絲毫未使山谷的地貌發生任何改變。繆爾是迄今為止唯壹的壹位在地震發生的時刻,身臨其境,在優勝美地動態觀測到地震對地貌影響的地質學家,他終於獲得了更多證據,完全否定了“地震造成優勝美地山谷”的學說。
除了進行地質學研究,繆爾還開展動植物學研究,調查優勝美地的生物物種。
山谷具有特殊的生態環境:那條條似乎是懸掛天際的瀑布,多姿多態,或奔騰洶湧,或隨風搖曳,或撞擊巨巖,激越飛濺。瀑布最後流入山谷,而形成河流與湖泊,因而山谷內水量豐沛,草木因此枝繁葉茂,野生動物也因之有了生存的樂園,這兒聚集著大量禽鳥、麋鹿與灰熊,它們在無任何外力幹擾的狀態下,遵從大自然物競天擇的法則,強勝劣汰,生長繁衍,生物鏈美妙和諧。繆爾花了大量的時間,普查了這裏的動植物物種,進行分類,總結它們的生長規律。
分別在1873年和1874年,他又沿著賽娥拉山脈的加利福尼亞壹側,相繼進行了兩次野外考察,專門考察美國獨有的紅杉巨樹森林的分布與生態。
加利福尼亞的紅杉樹,俗稱紅木。繆爾經考察認為:紅杉樹種乃是遠古恐龍時期曾經生長著的巨大常青樹之後代。這些紅杉樹要生長400年才算長成,因此根深葉茂,高聳的紅杉樹冠把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紅杉樹幹直徑可達16米,樹高可逾百米,體積龐大,世上任何其他樹種不能比肩。林間倒塌的中空巨樹,可6人並排從中穿越,紅杉樹之巨可見壹斑。
繆爾在森林中找到了壹些已經活了2000多年的大樹,最老的壹棵已經4900歲。它們居然能在雷電引發的森林大火中存活到今天,真是奇跡,多虧那厚厚的樹皮使它們有了壹層“鎧甲”,抵禦天災。繆爾還發現被地震山崩和強風暴雨搖動摧倒的紅杉,橫躺豎臥在森林中,已經死去多年,正在慢慢腐朽,變成泥土,回歸大地,和幾個世紀的落葉疊加在壹起,形成森林中厚實的地毯。繆爾認為,正是由於這裏沒有人類的幹預,自然生態沒有遭受破壞,這些身軀高大、樹齡可逾千年的紅杉樹才能向今天的人們演示著自然界緩慢進化的過程。
土著印地安人曾用倒下的樹木制作獨木舟或建造簡單的房屋,他們並不曾破壞原始森林的生態。但從美國西部淘金時代開始,那自遠古就籠罩著整個北美洲的紅杉樹,已經在近兩百年的無休止的砍伐中消失殆盡,瀕臨滅種。因為紅杉木紋理精細,堅硬明亮,富含油脂與松香,天然防腐,所以極具商業價值。紅杉也因此招致厄運,被唯利是圖的商人看中,險遭滅頂之災。
1876年,繆爾向權威的美國科學促進會(AAAS)發表了關於紅杉巨樹生態分布的論文,再次引起轟動。不過這次沒有受到“權威”嘲笑,而是喚起當政者對於瀕臨滅種的紅杉樹林的關註。同年,美國聯邦政府批準“國家森林保護計劃”的法案生效。自此,紅杉被定為美國“國寶”,受到細心保育,被嚴禁砍伐。加州壹處紅杉保護區就命名為“繆爾森林”,現在已成為美國著名的自然名勝。
國家公園之父
1880年,42歲的繆爾結婚成家,娶的是斯淳祖家的千金小姐露易絲。繆爾的丈人家居住在加利福尼亞東北部的壹個小鎮馬丁內茲,繆爾成了入贅女婿,在婚後的10年裏,他接手經營嶽父的牧場和果園。農業乃是他的“本行”,他管理經營得十分成功,積攢了壹筆財富,成為他繼續進行生態考察與保育的資本。此外,他和露易絲生育了兩個女兒。女兒長大成人後,和媽媽壹道,全力支持著繆爾的自然生態保護事業。
為了保護環境生態,使優勝美地和周邊環境以及生物物種免遭人類過度開發的破壞,繆爾不遺余力地奔走呼號,用他那特殊優美的語言,用飽蘸對大自然的激情的筆墨,撰寫了大量的各式文體的文字,宣傳生態環境保護,啟發民眾,倡導把優勝美地建成國家公園。繆爾執著不懈的精神終於感動了執政者,國會在1890年立法:優勝美地劃歸聯邦政府所有,並且就地興建國家公園,成為永久的自然生態保護區。繆爾成為美國國家公園的催生者。
1892年,繆爾發起成立了“賽娥拉山友會”。生態保護的誌同道合者從此聯合起來,抵抗那欲壑難填的開發商們的亂砍濫伐,***同致力於大自然的保護養育,並且終生不懈。
1984年,優勝美地又躋身“世界文化遺產”。如今每年吸引世界各國觀光遊客300萬人,來此感受生態保護成就。
1903年初,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寫信給繆爾,邀請他壹起到優勝美地露營旅行:“除了妳,我不打算邀請任何別人同行;我願在這四天裏,擺脫壹切行政事務,與妳朝夕相處,聆聽教誨。”
繆爾那年已經65歲,他帶著總統白天徒步考察,夜晚露宿野營。總統也不是年輕人了,而且此次出行不帶任何隨員,為安全計,繆爾沒有領羅斯福重走他年輕時曾走過的艱難地段,也不曾深入那常有巨石墜落或野獸出沒的危險區域。但羅斯福總統仍然親身體驗了這位野外探險家,40年中孤身壹人,多次深入無人之境,所經受的種種考驗與磨難。總統不僅感受到繆爾的智慧博學,更欽佩他超人的勇敢和實地考察的科學精神,深深感謝繆爾雖未得到政府或任何財團的壹文錢資助,卻自覺自願地為保護國家自然生態環境所作的不懈努力。
繆爾征服了羅斯福總統,也征服了全國民眾。在資源利用與環境生態保育的對抗之間,當局者需要尋求某種平衡。當人類為滿足眼前利益,已經處於竭澤而漁、過度開發資源的時代,當局者似乎更應該約束與節制自身的所謂發展繁榮,心中的天平應當向生態保育傾斜些許。羅斯福在那次旅行後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建設自己的國家,決不能只顧眼前壹時,而必須謀劃長遠。”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繆爾與羅斯福,無論從哪方面說他們都不屬於壹群。但他們兩位都是偉大的愛國者,為了國家的長遠利益,為了美國的子孫後代,他們聯手推動並建立了國家公園制度,任何人都可以在國家公園欣賞自然奇觀,但禁止任何商業行為或開發運作。
在1916年,美國國會為“保護國家的自然、文化和歷史遺產”立法,莊嚴宣布:美國境內的所有的自然生態保護區和歷史文化遺跡,屬於全體美國人民,歸屬聯邦政府管轄。任何個人、團體或地方政府,都無權以任何名目占用,也嚴禁任何形式的開發或利用。
同年,威爾遜總統簽署法案和發布行政命令,成立了國家公園管理局,並在當年規劃建立了35處國家公園與歷史遺跡保留地,總***占地250萬公頃。隨著聯邦政府資金投入的增加,國家公園與歷史遺跡保留地逐步擴大。如今美國擁有國家公園、歷史遺址以及各種生態保護區390處,遍及美國各州,總面積達3400萬公頃,其中不少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自然遺產和歷史遺產。
繆爾所推動的國家公園制度,成為美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對世界文化的貢獻。壹百多年來,世界上壹百多個國家先後接受了國家公園和歷史遺跡保護的理念,並效法建立了1200多個國家公園和歷史遺跡保留地,各國***同的理念是:“讓每壹位公民,不論在情感上還是在理智上,都成為國家公園和歷史遺跡保留地的真正主人。”
各國生態保育人士持之以恒的辛勤努力,正在實現繆爾於1901年所表述的夢想:“保護好我們的原始山林和公園,使其永葆自然的優美、壯觀,使其免遭世俗為牟利而染指踐踏,吸引人們來到這裏吸納領受上帝的恩賜,讓大自然美妙與和諧的生態融入人們心中。”
繆爾被美國人尊稱為“國家公園之父”,當之無愧。
他譴責那種只顧眼前利益,無限度挖掘資源,甚至不惜毀壞自然生態的人們的短視,是“對自然的壹種不折不扣的蔑視,從不擡頭仰望高山大川,而只知雙眼盯著城市中的高樓大廈。”
此外,繆爾寫的考察日記短小有趣,耐人尋味。有壹則日記敘述了羊群走失,次日才把它們尋找回來的經過:
“我找到羊群時,發現它們因害怕而沈默地擠縮在壹起。它們困在這裏已經壹個晚上外加壹個上午了,但它們寧可挨餓,也不敢出去覓食。雖然逃離了監管,卻對突然獲得的自由恐懼莫名,不知所措,似乎更願意回到過去那熟悉的牢籠生活。”
明眼人壹看就該明白,繆爾並非說他的羊群,他是在剖析人類的局限:我們追求自由,但當自由真正來臨時,卻毫無準備,甚至會因畏懼而放棄自由。
除了對大自然風光的動人描述之外,他的作品都飽含哲理,發人深省。此外,他還完成了《阿拉斯加之旅》、《周遊科溫》和《群峰與山澗》等多部描寫美國自然風光的遊記。繆爾是懷著壹個極為單純的目的寫作的,他要用他對冰川、關隘、湖泊、草地、森林、植被和花鳥的描繪,召喚人們回歸自然,吸引人們欣賞和迷戀大自然,期待人們像他壹樣熱愛大自然,懂得唯有建立國家公園,把這壹片片原始生態美景置於聯邦政府的監管之下,才有可能把這原本屬於全人類,屬於子孫萬代的“上帝的創造”,善加保護,傳之久遠。
旅美20余年,常年住加利福尼亞,我曾經多次造訪優勝美地國家公園,但那僅僅是作為遊客。雖然也重蹈“繆爾山間小道”,也攀登到瀑布的頂端尋覓其源頭,也在露營地支架帳篷過夜,但基本無苦無險,無法完全體驗繆爾當年的探險艱辛。
"唯壹的壹次有驚無險發生在壹日清晨,內子與我壹前壹後在山間小道騎車遊蕩。突然,前方蹬車前進的內子,急剎車停下,掉頭向我做撤退手勢,滿面驚恐。這時我也看到壹只灰熊蹲在路邊,正在昂首註視我們。我車急停,已在那龐然大物眼前約十米處,灰熊滿身鬃毛都歷歷可見,在它目光與我對視的壹剎那,我心驚肉跳,呼吸幾乎停止。我尚能自持,待內子撤退後,立刻緊隨其後,飛身上車,逃之夭夭。
我驚魂未定,後怕不已,立刻向公園管理員報告“險情”。誰知人家已然司空見慣,告訴我:灰熊只是偶然走出林子,並無意傷人。只要與其保持相當距離,不做突然舉動,不丟食物“討好”,不長時間與其對視,迅速離開,定然相安無事。還解釋說:優勝美地棲息著500多頭灰熊,大多在夜間覓食,它們在這裏可以找到足夠的野果、魚類和蜂蜜果腹。夜晚,灰熊也可能到遊人的宿營地覓食,妳們帶來的食物壹定要藏進營地的鐵箱裏,絕不要放在帳篷裏,否則難免遭受壹場浩劫."
有此壹番經歷,更加敬佩繆爾。46年的曠野考察,他出入無人之境,棲息山林,與鳥獸魚蟲為鄰,其膽魄,其毅力,超越常人。
繆爾所開創的自然生態保育事業,還遠遠沒有成功。美國,無論民眾的環保意識,還是執政當局對生態保育的重視,是最先進的國家之壹。然而,即使在美國,先不說那些偽裝的生態保育者、假惺惺的民意代表經常以環保話題作為政治鬥爭、黨同伐異的工具,只看那壹天也沒有停止的砍伐紅杉木材的商業行為(當然是在國家公園之外的地區),就足以明白生態保育之曲折艱難了。
至於世界範圍的生態保育,就更加不容樂觀。野蠻地狂捕濫殺那本屬於全人類的珍奇動物的慘劇,壹幕又壹幕不斷重演,為的竟是填滿壹部分的人的欲壑。看到達觀顯貴、富商巨賈,或侵吞霸占、或轉手買賣那本應屬於全體人民的土地園林和歷史文化遺產,想到繆爾的大公無私,臨終前把自己的全部遺產捐贈給自然生態保育事業;看到物欲橫流,人們肆意捕殺飛禽走獸,大快朵頤,想到繆爾忍饑挨餓,義務為人類勘察自然生態資源:人間的善與惡,美與醜,對比如此鮮明,反差如此強烈,繆爾怎不令人肅然起敬!誠然,繆爾的環保意識中有濃厚的宗教感情,他熱愛敬畏上帝創造的大自然。但我認為:任何有良知和責任感的人,無論他有無宗教信仰,也無論他信奉何種宗教,都應該像繆爾那樣,懂得珍惜全人類***有的自然資源,顧及人類的長遠利益。
繆爾是自然生態保育的先知先覺,他屬於全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