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菜譜大全網 - 美食做法 - 我們都將孤獨的長大-情感日誌

我們都將孤獨的長大-情感日誌

 有些人註定是生命中匆匆過客,陪看過壹程風景,同飲過壹瓢水,教會我們愛,信任,感動,幸福,也帶給我們傷害,然後在某壹天卻忽然離場,遍尋不獲。

 而我們,終究要壹個人孤獨的長大,但不會再害怕。

  喀納斯的湖

 宋宋迷蒙中聽到爭執聲,男的,女的,糾結交纏。她以為自己又開始進入到壹些亂七八糟的夢裏,可那些爭吵聲愈加激烈起來,壹聲高過壹聲,直穿透墻壁與黑暗撞擊著她的耳膜神經。

 她醒過來。

 聲音漸漸變得清晰,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刺耳——

 “老子是壹家之主,難道連這個權利都沒有!”是爸爸怒氣騰騰的聲音。

 “我呸!妳還好意思說,這個家就差點沒被妳敗完!”媽媽充滿鄙夷的尖刻聲仿似壹道利器刮在鍋底壹般,發出“滋滋”的余音。

 “吵吵吵,妳們吵不膩我聽得還煩呢。這筆錢給妳們去浪費不如買套房子給我做嫁妝,我壹大把年紀還怵家裏,妳們不嫌丟人我還要臉呢!”姐姐劈裏啪啦壹氣呵成,成功地蓋住了父母的聲音。

 三個人的聲音膠在壹起,比著嗓子,氣勢,以及出口成臟的速度。

 宋宋漸漸習慣這近乎荒誕的鬧劇,自從家裏的老房子貼上拆字後,他們就為了這筆還沒有到手的拆遷費鬧騰起來。爸爸美滋滋地開始構造他壹直夢寐已久的古董店藍圖,媽媽的心臟每天都隨著股票的漲跌而起伏,而姐姐,固執地認為她之所以30歲還嫁不出去是因為缺少壹份豐厚的嫁妝。

 至於宋宋,沒有人想到她,她是多余的人。媽媽當年冒著高齡產婦的危險在姐姐13歲時想生壹個兒子,沒想到依舊是個女兒,還因為早產讓她差點喪命。體弱多病的宋宋從小不惹人喜愛,寡言淡漠如同不受人註意的小貓咪。

 屋外爭吵聲依舊持續漲高,宋宋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老舊電視機,她將聲音擰到最大。終於,那些聒噪聲漸漸被淹沒在電視聲裏。

 宋宋以每秒切換壹個頻道的頻率按著遙控器,聲音與畫面自動遁去,她不需要這些,她需要的只是這黑暗中壹點點閃爍的熒光。

 等等!

 她忽地回過神,遙控器按回上壹個頻道,前壹秒突兀跳進她視線的畫面再次清晰起來。是壹片藍得純粹透明的湖泊,如夢似幻。旁白的聲音輕柔地傳入耳膜——

 電影《天地英雄》裏出現的喀納斯湖,是新疆乃至全國最美的湖泊,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喀納斯湖……宋宋輕聲念出這個名字,真的是天堂麽?

  追公車的男孩

 晨曦未現的空氣中氤氳著壹片濃濃的秋霧,有冷風迎面吹來,宋宋緊了緊衣,將長耳朵帽子壓得更低點,加快腳步往公交車站去。

 清晨5點的首班車上空無壹人,宋宋坐在最後壹排心情特別好特別興奮地哼起歌來。

 這種興奮壹直持續到她看到路亞奮力追著公車奔跑,她壹改平日裏的沈默,帶著刺激的心理將頭伸出窗外,賣力地沖他招手:“餵——快點兒呀!”壹邊回頭對司機大喊:“停壹下,有人在追!”

 被驚擾的司機偏頭來看,嚇得差點兒丟掉方向盤,趕忙壹個急剎車,怒氣沖沖地跑來將探出半個身子到窗外的宋宋拎了進來。

 “妳不要命了啊!”司機怒吼,“妳想自殺可別連累我!真不知現在的小姑娘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他的怒氣被猛烈拍打車門的聲音打斷,車窗外路亞微微喘著氣,臉色有點兒泛白。

 “給他……開門吧?”宋宋怯怯地擡頭望向司機。這個地段是近郊,公交路線少,的士也很難打,他壹路追了這麽遠,想必是為了趕火車。

 司機罵罵咧咧地開了門,路亞欣喜跳上車,拎著包往宋宋走來,人未落座,就露出和善的笑,“剛才真是謝謝妳了。”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他的笑容壹般,清澈而明朗。

 宋宋扯了扯嘴角,微微點頭,算作招呼。她並不太習慣與陌生人交流。

 路亞偷偷打量宋宋,他很懷疑此刻這個沈靜的女孩與先前沖他招手大喊的女孩是否是同壹個人。而且她真奇怪,分明才秋天,卻戴壹頂厚絨線帽。

 “妳也是去火車站嗎?”問過之後路亞立即覺得這個問題傻透了,不等宋宋反應,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看著她的背包改口問,“去哪兒呢?”

 去哪兒呢?

 宋宋怔怔地,很簡單的問題,可她卻無法回答。手指不自覺地撫摸上背包裏側的位置,那裏放著她從家裏偷出來的五千塊錢,他們大概要等到發覺丟了錢的時候才會覺察到她失蹤了吧,她的存在感從來都是極為淡薄的。

 而她腦海裏那個如夢似幻的目的地是她心底如今最隱蔽的小秘密,她要去的目的也無法對任何人啟齒。

 路亞等了許久也未等到宋宋的回答,卻見她神情變了又變,從發楞到濃濃悲傷攀上眉頭,卻始終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他只得訕訕地坐直了身子。

 近壹小時的車程,路亞沒有再搭腔。

 下車時,路亞走了幾步忽又回頭,揚起清朗的笑容對宋宋說:“不管去哪兒,壹個女孩子在外面,要多註意!”頂多20歲的年齡,語氣卻老練似壹個走遍萬水千山的長者壹般。

 宋宋逆著光看著路亞瘦削的'背影,嘴角蠕動,逸出輕飄飄的兩個字,“謝謝。”陌生人的善意與溫情令她心底泛起壹片微微的潮濕。

 5樓

  人生何處不相逢

 宋宋與路亞都沒想到他們會再遇見彼此。

 洛陽的白馬寺外,宋宋從寺廟裏出來後被壹個笑意盈盈的中年女人以帶她去住物美價廉的旅館為由騙進了小巷子裏,親切善良的阿姨化身為惡魔,忽然跳出來的男人晃動著手裏明亮的刀,“值錢的都交出來,快點!”低吼的聲音被漸漸黑下來的夜幕壓成壹道暗夜裏的驚雷,砸在宋宋瑟瑟發抖的身體上。

 她咬緊嘴唇,死死護住胸前的包,想大聲呼救,可仿似啞了般,喊不出壹個字來。女人來奪她的背包,宋宋拼盡全力不肯松手,男人狠狠地推她壹把,宋宋壹個趔趄,身體跌落在地,背包已被男人搶了過去。

 他們拎著包轉身要走,宋宋卻猛地跳起來撲了上去,扯住背包不肯放手。

 “放手!”男人揚了揚手裏明晃晃的刀,女人使出蠻力狠狠掰開宋宋的手指,再重重壹推,宋宋又被推倒在地,她想爬起來再去追那對已拔腿狂奔的男女,忽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宋宋嚇得彈了起來,擡眼,竟是路亞。

 是宋宋的長耳朵帽子讓路亞認出她,他跨出白馬寺時看到她跟在壹個女人身後,消失在拐角處,他心裏有不好預感,就跟了過來。可那女人真狡猾,帶著宋宋七拐八拐地走小巷,路亞跟丟了。當他再找到宋宋時正看到她撲過去扯住背包不放,路亞躲在巷子口的墻後嚇得心驚膽戰,他想這姑娘真是不要命呀。

 他沒有立即跳出來,而是迅速舉起胸前的相機。

 “我的包……”宋宋顧不得再遇的驚訝,此時她才感覺到後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

 直到坐在派出所裏做筆錄,宋宋還顫抖著流眼淚,負責的警察安慰她說:“不用擔心,幸好妳朋友拍下了清晰的人像,包很快可以找回來。”

 “謝謝妳。”站在派出所門口,宋宋輕聲向路亞道謝,可她的眼睛並沒有看他,而是望著路邊昏黃的路燈,心內既挫敗又難過,恨自己太過輕易相信人,原來並非所有的笑容背後都是善良。

 “妳有去處嗎?”話才問出路亞再壹次覺得自己明知故問,她整個家當就只有那只被搶的黑色背包,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沒有錢,能去哪兒呢?

 宋宋擡眼看了眼路亞,沒有立即回答。她雖是第壹次出遠門,可也不是那種全然沒有腦筋的女生,她把那五千塊分開存放,包裏的現金只有幾百塊,其余的她藏在襪子裏。可經過剛才壹劫,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才第二次見面的男生。

 “要不妳跟我壹起去住青年旅館吧,看來妳得在洛陽逗留幾天了,希望包能快點找回來。”路亞頓了頓,想起什麽似的笑說:“不要有負擔,青旅這個季節房價很便宜,我先幫妳付。”

 宋宋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不管怎樣,見過兩次的路亞比之這個陌生城市的人,到底親切了壹點,而且他的語氣與表情都極其真誠,宋宋在剎那間選擇相信他。

  歲月靜好

 可他們還沒到榆林,路亞就在火車上病倒了,發起高燒來,他迷迷糊糊地趴在座位上,身體不停顫抖。宋宋從包裏翻出所有衣服披在他身上,可半點用處也沒有。旅客紛紛圍攏,七嘴八舌地猜測說,應該是著涼感冒了以及水土不服。列車員將路亞挪到臥鋪車間的床位上,拿了三床被子將他團團包住。

 “他怎麽樣,會不會有事?會不會?”宋宋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心裏的恐懼愈加擴大。

 “妳們下壹站就下,趕緊送醫院。”列車員臉色凝重,依他的經驗,應該不是普通的感冒或者水土不服。

 他們在延安站下了車,接站的工作人員他們上了去醫院的車,路亞已經陷入到半昏迷狀態。

 夜幕降臨,霓虹在車窗外壹閃而過,宋宋抱著路亞的頭,眼淚大顆砸在他的臉頰上,發出清脆而寂寥的聲響,如同此刻她的心境,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身邊這個壹路照顧她妥帖的人卻病得這麽厲害。宋宋忽然感覺到很害怕,這種害怕比之當初在洛陽遭遇搶匪時更甚,她怕路亞就這麽昏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路亞在醫院住了十來天,宋宋懷疑他壓根就不是普通感冒高燒。可她找醫生問幾遍,得到的回答依舊是同樣的。路亞笑宋宋壹驚壹乍,出門在外這樣的小毛病實在太正常了。

 但宋宋發覺到,路亞的身體愈加瘦削,精神狀態明顯不佳,陪他在醫院外散步,沒走多遠他就要坐下來歇息,每餐都吃得極少。

 “還是打電話給妳爸媽吧,要他們接妳回家好好檢查壹下。”宋宋憂心忡忡的。

 “我說了沒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路亞敲了敲宋宋的頭,良久才又說:“他們現在應該在國外某個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的地方吧。”

 這是路亞第壹次談及他的家庭,如同宋宋所想,他出身極好,父母都是考察探險隊員,也很愛他,可他們更愛自己的興趣與事業,總是聚少離多,路亞是被奶奶帶大的。

 “那妳怨恨他們嗎?”宋宋問。

 “小時候多想念他們就有多怨恨,但長大之後反倒能夠理解了,因為我也有自己的天地,興趣,夢想,追求。反而很感謝他們讓我比同齡人更加自立。”路亞笑了笑。

 宋宋忽然很感動,她交道過的人雖然不多,但路亞是她見過最樂觀最善良的人。

 “妳的夢想是什麽?”她忽然很想要了解他多壹點。

 “以前有很多,現在,”路亞轉過頭,“只希望每壹天每壹個時刻每壹秒都不要虛度。”

 不知為何,宋宋的心裏忽地壹顫。

 路亞出院後他們還是去了榆林。

 天氣已經進入11月底,初冬的黃土高原壹片蒼涼與荒蕪,那是南方不曾見過的風景。他們坐了很久的車,下火車後換汽車又換乘縣城小巴士最後還坐了長久的拖拉機,終於才找到那個傳說能聽到最純粹陜北民歌的小村落。

 壹路上宋宋在心裏偷偷抱怨過好幾次,尤其當他們與壹群咯吱叫個不停的雞擠在後車廂時,她真的不明白他們跋山涉水就為了聽幾支在網上可以聽到的民歌,到底值不值得。

 可當她與路亞坐在夕陽西下的山坡上,背後是蒼茫壹片望不到盡頭的黃土高坡,聽放牛的大伯扯著嗓子吼出壹曲蕩氣回腸的信天遊時,宋宋哭了。

 原來有壹種感動,與親情愛情友情無關,與小心思小情緒無關,只是那時那刻,壹種發自內心的動容,那應該是最最原始最最真切的動容。

 他們找農家借住,樸實善良的大嬸怎麽也不肯收住宿費,最後路亞從那些沒有賣完的飾品中挑出幾件最好看的贈給了她。

 在黃土地的那半個月,直到很久之後宋宋想起來也依舊覺得那是她與路亞最美好的壹段小時光,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跟著放牛的大伯在山坡上遊蕩,聽他們扯開喉嚨唱信天遊、四季歌、酒歌、榆林小曲。這裏沒有復雜的紛爭,日子很緩慢很枯燥但令宋宋感到很踏實。

 她的心裏忽然產生壹種就在這裏與身邊的人終老壹生也不錯的想法。

 7樓

  他消失得宛如從未出現過壹般

 可宋宋滋生出的小小奢望在他們走到青海時就被掐滅了,因為,路亞不見了!那時他們已壹起走了很久,去過許多地方,她以為他會陪她壹直走下去,但路亞卻不告而別,消失得宛如他從未出現過壹般。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宋宋對自己說他可能只是出去買東西呢,可需要連背包都帶走麽?或許,他是出去找可以擺地攤的點呢?可直至第二天淩晨,依舊沒有歸來。

 宋宋坐在旅館地板上整夜失眠,她不明白壹個人怎麽說消失就消失,只言片語都不留。相處的點滴浮上心頭,他曾信誓旦旦說不會丟下她的那個約定是騙她的麽?不,路亞不是那樣的人!

 宋宋猛地沖出旅館,像壹只無頭蒼蠅般穿梭在西寧的大街小巷,打聽每壹個夜市所在地,壹個壹個攤位找過去……

 住在她隔壁房間的叫做小艮的男生,目的地也是喀納斯,他在旅館打探有沒有同行者,唯壹去的人只有宋宋,可她因路亞而壹再推遲行程。看著宋宋像個瘋子般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小艮終於顧不上點頭之交的關系,很雞婆的找宋宋談話。說旅途上人的緣分本來就如此,來來去去,生命中的過客,妳過於較真就是太傻諸如此類的話,宋宋壹句都沒有聽進去。最後小艮忽地話鋒壹轉,說了壹句令宋宋顫動的話,他說,妳孜孜不倦到底是在找那個人,還是找他帶給妳的安全感?他壹路照顧妳妥當,令妳依賴,而今妳或許只是恐懼他離開所帶來的害怕與孤獨……

 宋宋怔怔地回味這句話,良久良久。

 尋找路亞的第十個晚上,她又累又餓,壹整天沒吃東西,精神恍惚,經過小攤時她去買水,分明遞過去50塊錢,卻久久等不到找零。那男老板壹口咬定宋宋給他的是2塊錢,他欺負她落單,是外地人,此時又神色疲憊。宋宋先是跟他力爭,然後仿佛帶著發泄壹般與他大吵起來,她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小聲過,臉紅得像猴子屁股,路人紛紛圍攏看熱鬧,宋宋眼眶壹紅,哇地壹聲哭出來,跑開了。

 她邊走邊落淚,她想,如果路亞在這裏,別人壹定不敢欺負她。如果路亞在這裏,他壹定可以把錢要回來……

 她猛地轉過身,擦幹眼淚,跑回剛才的小攤旁,仰著頭大聲對那個不良老板說:“妳是找我錢還是等我報警!”

 她仿佛忽然變成了另外壹個人,眼神銳利而坦蕩,語氣鏗鏘有力,氣勢非凡!在拿到找回來的錢轉過身後,宋宋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這壹次,不是因為委屈與難過,而是忽然間百感交集,她在心裏說,路亞,妳看到了嗎,沒有妳在身邊我也可以照顧好自己,這是妳壹直對我的期望,我做到了!

 也是在那壹刻,她終於頓悟過來,路亞是真的不見了,而以後的路途,需要她獨自去走。

 宋宋蹲在旅館房間裏抱著頭狠狠地抽泣起來。

 第二天,她跟小艮壹起前往新疆。

  唯有好好活下去,才有再相遇的可能

 小艮也是個很會照顧人的男生,很多時候宋宋都恍惚地把他當成路亞,可很快又搖搖頭,不壹樣!怎麽會壹樣呢,哪怕小艮對她再好,他依舊不是她心裏的那個人。而且,宋宋有點排斥小艮的好,她害怕這樣的好會令她上癮,令她再次去依賴壹個人,她無法再承受壹次得到過再失去的悲傷。

 在烏魯木齊的火車站廣場,宋宋偷偷跑了。

 小艮沒想到他不過去了趟廁所回來,宋宋就不見了。他圍著廣場苦苦找了壹個小時,依舊無果,他知道她是故意躲開他,那麽勢必不會讓他找到。

 小艮坐在路邊,喃喃自語,路亞,對不起,我沒有幫妳照顧好她。

 是的,小艮的出現絕非偶然。路亞在回家的途中遇見他,小艮救下忽然暈倒的路亞。後來路亞懇求他陪宋宋去喀納斯,然後送她回家。

 “她那麽善良,又傻氣,我怕她吃虧。”路亞對小艮這樣說。

 “我並非普通感冒高燒,”他第壹次在外人面前袒露他的病情,“血癌晚期,我怕是熬不過這個夏天了。”

 “醫生說至多壹年生命,我不願把僅余的寶貴時間浪費在毫無用處的治療上,這壹年我走過很多地方,把每壹天都當做生命的最後壹天來過,真的很快樂。看過這麽多風景也曾在路途上見證過死亡,我原以為我不再害怕,了無遺憾。可是……”有淚自路亞的眼角滑落,“可是,我遇見了宋宋。小艮妳相信嗎,我20歲卻還沒有過初戀,從不知道喜歡壹個人原來是這麽美妙的事情。美妙到令我開始怨恨命運,令我開始貪戀,想要陪在她身邊多壹天,再多壹天,想陪她壹直走壹直走,去看這個世間最美好的風光,直至世界的盡頭……”

 “原來最令人心傷的不是從來未曾擁有過,而是讓妳得到過那種美好,再殘忍地剝奪去……我沒有辦法跟她告別,我做不到……”路亞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小艮呆呆地看著路亞,他從來沒有見過男孩子哭得那麽傷心絕望過,仿佛全世界的眼淚都掩埋在他的眼睛裏。

 小艮擡頭望了望新疆湛藍的天空,決定無論怎樣艱辛,他都要找到宋宋,然後把她平安送回家。

 他買了壹張新疆詳盡地圖,標記出前往喀納斯最便捷的路線,然後出發了。

 宋宋坐在布爾津前往喀納斯的客車上時,已是她離開小艮後的第七天,這裏離喀納斯只有160公裏,時長兩個半小時。她蜷縮在座位的最後壹排,分明是上午,她卻感覺很疲憊,她閉上眼,迷糊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壹個漫長的夢,夢裏是壹片藍得驚心動魄的湖泊,望不到邊際,她看到自己赤足走在湖面上,輕飄飄地壹直往前走,她感覺湖的盡頭有個人在等著她,可怎麽都走不到盡頭……她看到自己焦急地哭了起來,哭了很久很久,耳畔忽然響起壹個熟悉的聲音,溫柔地叫她,傻丫頭,哭什麽呢,夢境當不得真的!

 “路亞……”車子壹個震動,宋宋猛地醒過來,她伸手摸向眼角,有淚水緩緩滑落下來。

 “喀納斯到了!”司機扯開喉嚨喊起來。

 而同壹時刻,在另壹個城市,路亞的媽媽捂著嘴從病房顫抖著跑出來,蹲在走廊的墻角放聲痛哭起來。

 醫生走出來,拍了拍路媽媽的肩膀,聲音沈痛,“節哀順變。”

 宋宋終於見到夢中的湖泊,美得令她心碎。六月的喀納斯剛剛進入春天,湖泊周圍青草如茵,山花爛漫,天空純粹得如同嬰孩的眼眸。

 宋宋沿著西岸攀登4000多級的臺階,她捂著胸口,攀幾階歇幾步,直至傍晚時分,才登上觀魚亭。站在這裏,可以俯瞰整個喀納斯的全貌,她望著腳下那個如夢似幻如仙境如天堂的夢境之湖,放聲痛哭起來。

 她對路亞說了那麽多她心底的小秘密,她的病,她的家庭,可她卻終究難以啟齒告訴他,她跋山涉水來到喀納斯湖最初的目的,是因為,她想在這個如同天堂般存在的地方,終結她的生命,那麽,是不是她就可以永永遠遠地生活在天堂之上。

 可如今,她不想就這麽死去。因為在遇見路亞之後,他對她的好以及他們壹起走過的路,相處過的美好時光,構成了她心裏最美好的天堂,那是愛。

 她想,生命這麽長,世界這麽小,她與她的天堂,總有壹天會再次相遇。

 而這份相遇的唯壹可能,就是她好好地活下去。

  那麽,就壹起走吧

 路亞住青旅六人間男女混搭的房間。宋宋站在門口遲疑地蹙起眉頭,她看到靠門的床位上壹個男生正在看書,忽然有種誤闖男生宿舍的尷尬。

 安頓好後路亞帶宋宋去吃燴面。

 “妳……離家出走了吧?”路亞猶豫了很久,終是問了出來。其實在第壹次見到宋宋時,他就猜測大概是與父母吵架離家出走的小孩。

 “不是。”這次宋宋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離家出走的人,總有壹天要歸家。而她,並不打算再回去。想到這壹點,夾起的面條僵持在嘴邊,遲遲也沒有送進嘴巴。

 “沒什麽事是過不去的。”路亞忽然冒出沒頭沒腦的壹句話。

 宋宋楞了下,才明白過來他以為她在撒謊,而且還安慰她。她想他壹定是在家教甚好父母和睦給他很多愛的家庭長大,從未經歷過傷害、病痛,所以才能輕巧地安慰別人說,沒什麽大不了,沒什麽事是過不去的。

 宋宋沒有再說話。

 回旅館的路上,路亞跟宋宋說起他念完大二休學後的半年時間走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迷戀成都的美食,夏天的青城山令人不想再離開;去雲南深山叢林裏探訪早已消失的部族;黔東南的農家臘肉與折耳根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家常菜;在西藏海拔最高的地方因缺氧差點兒就下不來……

 “流浪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壹件美好而浪漫的事兒,可其實很艱辛。”最後路亞如此總結道:“痛並快樂著。”

 可宋宋對那些美景與他的經歷並未太多興趣,她問,“妳去過喀納斯湖嗎?”

 “沒有誒,據說那裏美若仙鏡,有機會壹定要去。”路亞看著宋宋,“妳的目的地是喀納斯?”

 宋宋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般,默不作聲地加快了步伐往前跑起來,路亞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在路燈下被拉得老長,心想,真是個別扭的小丫頭呀。

 關於目的地是否喀納斯這個問題在壹個星期後宋宋的包被找回時得到了答案,路亞幫她清點物品時,發現壹張地圖,喀納斯的位置用馬克筆畫了壹個圈,還用筆連了壹條通往那兒最便捷的線路。

 果然是喀納斯呢。

 路亞偏頭望著伏案填寫領取背包表格的宋宋,她的長耳朵帽子遮住了半張面孔,只能看到長而濃密的睫毛在輕輕顫動。不知為何路亞的心在剎那間變得特別柔軟。

 回旅館的路上路亞問宋宋,“下壹站是哪兒?”

 “陜西。”宋宋說。

 “我也是。”路亞頓了頓,說:“不如,壹起走?”

 宋宋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