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吉甫、召虎剛出宮門,遇見太史伯陽父。召虎低聲對伯陽父說:“之前童謠所言,我曾說過恐怕會有弓矢之變。如今王上親眼看見厲鬼拿朱弓紅矢朝他射來,導致重病。這預言已經應驗,王必是回天乏術了。”伯陽父道:“我夜觀天象,有妖星潛藏於紫薇垣內 (紫微垣為三垣的中垣,位於北天中央位置,以北極為中樞,有十五星,紫微垣之內是天帝 居住的地方,是皇帝內院)。 國家恐怕還有其他變故,王上尚無力與之對抗。”尹吉甫道:“天意勝過人謀,人謀亦可勝天。妳們只說天道摧毀人事,那將三公六卿置於何地?”說完三個各自散去。沒多久,大臣們又聚集在宮門前候著,聽聞王上重病,不敢回家了。這夜宣王駕崩,姜王後下旨,讓老臣尹吉甫、召虎率領文武百官,輔助太子宮涅為宣王舉行悼禮,在靈柩前即位,為周幽王,下詔明年為元年。又立申伯之女為王後,兒子宜臼為太子,加封申伯為申侯。史臣有詩稱贊宣王復興周朝:
? ? 於赫宣王,令德茂世。威震窮荒,變消鼎治。外仲內姜,克襄隆治。幹父之蠱,中興立幟。
(嘆美宣王,其美德稱著世間。威震八方,平定大亂。外用仲山甫內有姜賢後,成就壹番盛世。子承父誌,是周朝復興的壹面旗幟。)
? 卻說姜太後因太過悲慟,沒過多久就薨逝了。周幽王暴戾無情,做事也無原則。居喪期間與壹眾小人親近不端,喝酒吃肉,全無喪期該有的哀戚之心。姜太後去世後,越發肆無忌憚,沈迷美色,不理朝政。申侯屢次諫言而幽王不聽,便退隱回了申國。也是西周氣數將盡,尹吉甫、召虎壹班老臣相繼去世,幽王任用虢公、祭公、尹吉甫的兒子尹球,將其列為三公。這三人都表面曲意逢迎而背地算計他人,實屬貪慕名利虛榮之輩,只要是幽王所想,都不停地迎合奉承。當時只有司徒鄭伯友是正直之人,幽王卻不加重用。
? 壹天,幽王臨朝聽政,岐山守臣上奏道:“涇河、黃河、洛河三條不同河流在同壹日地震。”幽王笑著說:“山崩地震都是平常事,何必上奏。”隨即退朝回宮。太史伯陽父拉著大夫趙叔帶的手,嘆道:“那三條河發源於岐山,為何會地震!昔日伊河、洛河枯竭,夏朝滅亡,黃河枯竭,商朝滅亡。如今三條河同日地震,河流源頭將堵塞。河流堵塞,山也會崩塌,而岐山是周太王 (周文王祖父,周王朝的奠基人) 立功揚名之地,這山壹旦崩塌,周朝又豈能安然無恙?”趙叔帶道:“若國家有突變,會在何時?”伯陽父屈指算了算:“不出十年。”趙叔帶又問:“如何得知?”伯陽父回答:“積善積滿,此後會有福運;作惡作滿,此後會有災禍。而‘十’是累積至‘滿’的壹個周期。”趙叔帶道:“王上不理國政,任用奸臣。我是言官,必然會盡我壹個臣子的本分,向王上諫言。”伯陽父道:“恐怕說了也沒用啊。”二人聊了很久,早有人報知虢公石父。石父擔心趙叔帶諫言說自己是佞臣,直接入宮,將伯陽父和趙叔帶所談告述幽王,又說趙叔帶毀謗朝廷,妖言惑眾。幽王道:“愚人妄議國政,就像荒廢的野田也沒什麽用處,有什麽可聽的!”
? 趙叔帶懷著忠義之心,屢次進諫都不順利。過了段時日,岐山太守又上奏道:“那三條河都枯竭了,岐山也崩塌,壓死了很多居民。”幽王不以為意,只命令臣子們為他尋訪美人,擴充後宮。趙叔帶諫言道:“山崩水枯,這象征著脂血俱枯,大禍臨頭,是國家不祥之兆。何況岐山是周王朝基業所在之處,壹旦崩頹,絕非小事。如今只有勤於政事體恤萬民,任用賢臣輔政,才有望消除這天災。可王上不求訪賢才,只尋美人,又能怎麽辦呢。”虢公石父奏言:“我朝定都豐鎬 (今陜西西安) ,必是千秋萬歲。那岐山早已如扔掉的破鞋無足輕重,又有何關系?趙叔帶早有怠慢之心,借這事端故意毀謗譏刺王上,還望王上明察。”幽王道:“石父說得有理。”於是罷了趙叔帶的官職,逐他歸田。趙叔帶嘆道:“危險之地不要去,動亂之地不要居。我實在不忍見到西周也有《麥秀歌》 (商紂王叔父箕子所作的詩篇,此詩將商朝亡國慘狀和亡國原因和盤托出,後人常以之於《黍離》並舉,來表示亡國之痛) 之作。”於是舉家前往晉國,成為晉國大夫趙氏的祖先,趙衰 (春秋時期晉國晉文公大夫) 、趙盾 (春秋中前期晉國卿大夫,趙衰之子) 都是他的後人。後來趙氏與韓式將晉國三分 (春秋末年,晉國被韓、趙、魏三家瓜分) ,成為諸侯,都是後話了。後人有詩雲:
? 忠臣避亂先歸北,世運淩夷漸欲東。
自古老臣當愛惜,仁賢壹去國虛空。
? (忠臣躲避動亂先去了北方,王朝盛衰更叠,如今衰落得將會東遷。
自古以來都要愛惜老臣,仁者賢臣壹走,國家徒剩虛空。)
? 卻說大夫褒珦從褒城趕來,聽說趙叔帶被逐,急忙入朝進諫:“王上不怕天降禍事,罷黜賢臣,恐怕會國家空虛,社稷不保。”幽王大怒,將褒珦關進大牢。從此再無人諫言,賢士豪傑無存。
話分兩頭。那賣桑木弓和箕草箭袋的男子,抱著妖異的女嬰逃到褒城,想撫養她,卻沒吃的餵她。恰好村民姒大的妻子,想著自己撿了這女嬰卻無法養活她,就送給姒大夫婦壹些布匹類的東西,將女嬰轉送給他們。夫婦二人將女嬰撫養成人,取名褒姒。這褒姒論年齡雖才十四歲,卻身材長成,倒像是十六七歲已過及笄 (女子滿15歲為及笄) 的模樣。除此,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烏發挽起,指如削玉,花容月貌,可謂傾國傾城。壹來姒大夫婦居於鄉下偏僻之地,二來褒姒年紀還小,所以雖有絕美姿容,也無人提親。
? 話說褒珦的兒子褒洪德因征收租稅,偶然來到鄉間,湊巧看到褒姒在門外打水。雖是布衣荊叉,卻不掩其國色天姿。褒洪德大驚:“這窮鄉僻壤,居然有此等美人!”又心中暗忖:“父親在鎬京獄中已三年,還沒被釋放。若將這女子獻給周天子,說不定他可以放了父親。”於是在左鄰右舍打聽這美人姓名,回到家對他母親道:“父親因直言而犯上,並不是不可饒恕的罪責。如今周天子荒淫無道,四方尋美人擴充後宮。鄉民姒大有個女兒,十分美艷。如若花些錢財將她買來獻給天子,說不定能求得放父親出獄。這也是散宜生救西伯周文王的計策 (周文王被紂王囚禁,散宜生廣求天下美女和奇玩珍寶,最終贖出文王) 。”他母親道:“這計策如果可行,何必吝惜錢財!妳要快些去。”褒洪德親自到姒大家,和姒大講明布帛三百匹買下褒姒。香湯沐浴,吃過美食珍饈,換上華美衣裳,教以禮數,便帶她到鎬京 (豐京和鎬京壹起並稱為“豐鎬”,西周國都) 。先用銀財買通虢公,請他轉奏幽王:“臣褒珦自知罪該萬死,兒子褒洪德痛惜若父親死了也無法復生,特尋來美人褒姒,獻於王上,萬望王上寬恕臣。”幽王知曉後,立刻宣褒姒上殿,行完拜舞之禮 (古代朝拜禮節,下跪叩首之後舞蹈而退) ,幽王擡頭看她,這等姿容身態,前所未見,女子目光流盼,美艷動人。幽王大喜,雖有其他被獻來的美人,姿色都不及褒姒萬分之壹。也未告知申王後,就將褒姒留在別宮。又降旨放褒珦出獄,恢復其官職。這夜,幽王與褒姒同寢,自是壹番魚水之歡。自此二人坐則褒姒坐在幽王腿上,站則並肩而立,喝水則交杯***飲,吃飯則***碗而食。幽王壹連十日不早朝,在朝門 (古代專指天子宮殿中的應門,由此門入正朝) 前等候的大臣們都沒見到幽王,只得嘆息散去。這是幽王四年的事情。有詩為證:
折得名花自國香,布荊壹旦薦匡床。
風流天子渾閑事,不道龍漦已伏殃。
? (尋到了國色天香的美人,本居村野鄉間,旦夕間便被獻到天子臥榻上。
天子與美人風流壹番,卻是十分糊塗,不知道神龍的涎沫早已埋下禍根。)
? 幽王自從得了美人褒姒,迷戀其美色,在瓊臺居住了三個月左右,未曾踏入申王後宮殿壹步。早有人將最近的事報知於王後,王後憤憤不已,忽然壹日領著壹班宮女徑直到瓊臺,正撞見幽王和褒姒並膝坐在壹處,甚至都沒起身迎接她。王後氣不過,便罵道:“哪裏來的賤婢,在此穢亂宮闈!”幽王擔心申王後動手,就擋在褒姒身前,代為回答:“這是我新得的美人,尚未賜封位分,所以未曾拜見,妳不必發怒。”申王後罵了壹場,恨恨離去。褒姒問道:“剛才來的是何人?”幽王答:“是王後。妳明天可以去拜見她。”褒姒沈默不言,第二日,仍舊未去拜見申王後。
? 再說申王後在宮中悶悶不樂,太子宜臼跪著問:“母親是六宮之主,有什麽不開心的呢?”王後答:“妳父親寵幸褒姒,全然不顧妻妾之分。若將來這女人得勢,我們母子必無立足之地!”接著將褒姒不來朝見、也不起身迎接的事悉數告訴了太子,又不覺流淚。太子道:“這事不難辦。明天是初壹,父王必會視朝。母親可以領著宮人到瓊臺采花,引那賤婢出來觀看,只消待孩兒將那賤人毒打壹頓,為母親出氣。即便父王怪罪,那也是孩兒的過錯,與母親無關。”王後道:“妳可要慎重行事,這事還需仔細商議。”太子憤懣出宮。
? 又過了壹晚。第二日早上,幽王果然視朝,眾臣賀朔 (文武官員逢每月初壹向皇帝行禮致賀) 。太子故意派遣數十個宮人到瓊臺下,不問緣由就把花亂摘壹氣。瓊臺中又走出壹群宮人,阻攔道:“這些花是王上栽種的,和褒娘娘時不時要賞玩壹番。切莫毀壞,否則獲的罪可不小!”這邊的宮人道:“我們奉東宮 (常借指太子) 旨意,要采花獻給正宮娘娘,誰敢阻攔!”沒幾下就爭吵起來,驚動了褒姒,她走出去壹看,不由怒從心起,正要發作,不料太子忽然來了,褒姒全無提防。太子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上前壹步,壹把揪住褒姒的發髻,大罵:“賤婢!妳是什麽東西?無名無位,也敢妄稱娘娘。還目中無人,今天就教妳認得我是誰!”握起拳頭便打,才打幾拳,眾宮女怕幽王怪罪,壹齊跪下磕頭,高聲道:“太子殿下,求妳饒了娘娘!萬事還需顧及王上的情面!”太子也擔心傷及褒姒性命,就住手了。褒姒羞憤,忍著痛回到瓊臺,知道太子是為他母親出氣,流下兩行淚來。宮女勸道:“娘娘無需如此傷心,壹切有王上做主。”話聲未落,幽王退朝,直接到瓊臺,卻見褒姒頭發蓬松散亂,雙眼含淚,問:“為何今日還未梳妝?”褒姒扯住幽王衣袖,放聲大哭,還哭訴道:“太子領著壹眾宮人到瓊臺下摘花,妾身也不曾得罪太子,可太子壹見妾身,就又打又罵。若不是宮女們苦苦相勸,恐怕妾身已性命不保。還望王上做主!”說罷,又是壹陣泣涕痛哭。幽王心裏倒也明白,對褒姒道:“妳沒朝見王後,才導致如此。這是王後安排的,並非太子本意,別錯怪了太子。”褒姒又道:“太子為他母親出氣,那意思是不殺妾身不罷休。妾身壹人死不足惜,可承蒙王上寵幸,已懷孕兩個多月了。妾身這壹命也是兩條人命,還求王上放妾身出宮,保全我母子二人性命。”幽王道:“妳先好好休息,我自有決斷。”即日便下旨:“太子宜臼好逞勇武,對人無禮,不能遷就,暫且發配到申國,聽申侯教誨。東宮太傅、少傅等官員未能好生輔佐太子,削其官職。”太子想入宮同幽王說清楚,幽王卻吩咐宮門守衛不許通報,太子只得駕車離開,自行前去申國了。申王後久不見太子入宮,差人詢問,才知太子已被貶去申國,終日怨怪幽王思念兒子,以淚洗面地度日。
? 卻說褒姒懷孕,十月孕期滿,生下壹子。幽王將這兒子視如珍寶,起名伯服。幽王漸有廢宜臼而立伯服為新太子之意,奈何無甚緣由,難以下旨。虢公石父揣測到了幽王的心意,便與尹球商議,暗中找到褒姒,說:“太子已經被逐到外戚之處,應當讓伯服繼承大統。內有娘娘與大王相談,外有我二人相助,何愁這事不成?”褒姒大喜,答道:“全權仰仗二位愛卿用心操持。若伯服繼位,這天下是與二位***有的。”自此,褒姒秘密派遣自己的左右心腹,時刻等著尋申王後的短處。宮門內外都有她派的人,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她都知道。
? 申王後獨自居住,無人陪伴,終日流淚。有壹年長的宮人知道她的心事,跪著奏言道:“娘娘思念太子殿下,不如修書壹封,偷偷寄到申國,讓殿下上奏章向王上謝罪。若能感動王上,召回到東宮,母子相聚,豈不是好事。”申王後道:“妳這主意固然好,可奈無人能傳信。”宮人道:“奴婢的母親名溫媼,頗懂藝術。娘娘假裝生病,召母親入宮看脈,讓她將此信帶出宮,再讓奴婢的哥哥送到太子處,萬無壹失。”申王後答應了,隨即修書壹封,信中大致是說:“天子無道,寵信那妖異女人,讓我們母子分離。如今那賤婢生了兒子,越發得寵了。妳可以向王上上奏認罪認錯,如今已經悔過自新,希望父親能寬恕。若父親讓妳回到東宮,我們母子重逢,再另做打算。”寫完信,便稱病臥床,召溫媼入宮看脈,卻早有人報知褒姒。褒姒道:“這必然是要傳遞消息。等溫媼出宮,在她身上搜查壹番,便知道王後的目的。”
? 溫媼來到正宮,宮人先說已知她是來為王後診脈的。申王後假裝診脈,在枕邊取出書信,囑咐溫媼:“星夜送到申國,不可延誤。”當下賜給她彩色絹帛二端 (古代布帛長度名稱) 。溫媼將書信揣在懷中,手裏捧著彩色絹帛,美滋滋地出宮,卻被守門人攔住,盤問道:“這布帛從何處得來的?”溫媼道:“老婦為王後診脈,是王後賞賜給老奴的。”守門者又道:“有沒有其他夾帶之物?”溫媼答:“沒有。”正要將她放出去,又有壹人道:“不搜查壹番,怎麽知道到底有沒有夾帶?”說完就扯了溫媼的手轉過來,溫媼神情閃躲,似有慌張之色。宮監心疑,更是要上前搜身,壹齊上來,扯裂了她的衣襟,信的壹角露了出來。宮人們搜出了申王後所寫的這封書信,將她人押到瓊臺見褒姒。褒姒拆開信壹看,心中大怒。命人將溫媼鎖在壹空房間,不許走漏消息。又將那二匹彩色絹帛徒手扯裂成寸寸碎片。幽王進宮,見絹帛碎了壹地,問其緣由。褒姒含淚道:“臣妾不幸入了深宮,承蒙王上寵愛,以致惹來正宮娘娘嫉恨;又不幸生了兒子,更惹王後忌憚。如今王後寫信給太子,信末道‘另做打算’,其中必有謀害臣妾母子性命之事,還願大王為臣妾做主!”說罷,將信拿給幽王看。幽王認得申王後字跡,問傳信之人是誰,褒姒道:“是壹老婦,名溫媼。”幽王即刻命人將溫媼帶出來,不由分說,拔劍將她斬為兩段。髯翁有詩雲:
未寄深宮信壹封,先將冤血濺霜鋒。
他年若問安儲事,溫媼應居第壹功。
? (還沒將深宮的信帶出宮,冤屈的血就先濺上劍鋒。
他年若是問起安定太子之位壹事,溫媼應居首功。)
? 這夜,褒姒又沖著幽王撒嬌,說道:“賤妾母子性命,都掌握在太子手上了。”幽王道:“有本王做主,太子又能做什麽。”褒姒道:“大王千秋萬歲後,少不得是太子繼位。如今王後在宮中日夜詛咒,萬壹他們母子掌權,臣妾與伯服必然死無葬身之地!”說罷又嗚嗚咽咽壹番,啼哭起來。幽王道:“我想廢了王後和太子,立妳為王後,伯服為東宮太子,只是擔心群臣不肯認從。如果這樣該怎麽辦?”褒姒道:“臣子聽從君王是順,君王聽從臣子是逆。大王將這意思告知眾臣,只看公議結果如何。”幽王道:“愛妃所言極是。”這夜,褒姒先派遣心腹通知石父和尹球二人,第二日提前預備好應對之法。
? 第二日,早朝禮畢,幽王宣群臣上殿,開口問道:“王後對人有嫉恨之心,還詛咒本王,難以母儀天下,是否可以拘押問罪?”虢公石父奏言道:“王後乃六宮之主,雖然有罪,但不可拘押審問。如果德行配不上其身份,只需傳旨廢黜,另選賢德之人來母儀天下,實在是萬世福分。”尹球上奏:“臣聽聞褒妃德行貞靜端淑,可以主掌中宮。”幽王道:“太子在申國,如果廢了申王後,那太子要怎麽辦?”石父道:“臣聽聞‘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如今太子因罪責居於申國,久未侍奉父母。何況已經廢了母親,又怎能寄大任於她的兒子?臣等願支持伯服為太子,這是江山社稷的壹大幸事。”幽王大喜,傳旨:將申王後打入冷宮,太子宜臼貶為庶人;立褒妃為王後,伯服為太子。如果有進諫之人,既視為宜臼同黨,處以極刑。這是幽王九年的事情。兩班文武臣子心中不平,但知道幽王心意已決,此時進諫徒惹殺身之禍,於事無補,便盡數閉嘴不言。太史伯陽父嘆道:“綱紀全無,周國亡國是遲早的事!”即日告老還鄉,此時也有很多其他棄職歸田的大臣。朝中只有尹球、虢公、祭公壹班奸佞之臣在,幽王日夜與褒姒在宮中作樂。
? 褒姒雖得了正宮之位,還有幽王專寵,卻從未開顏壹笑。幽王想尋得褒姒的開心,召樂公鳴鐘擊鼓,在宮中奏絲竹管弦,宮人歌舞進酒,褒姒仍無壹絲笑容。幽王問道:“愛妃不喜音樂,那喜歡什麽呢?”褒姒道:“臣妾沒什麽特別喜歡的。記得之前手撕絹帛,那聲音倒是聽著不錯。”幽王道:“既然喜歡絹帛裂開之聲,怎麽不早說?”立刻命令司庫壹日進獻絹帛百匹,找有力氣的宮女撕開來讓褒姒開心,可奇怪,褒姒雖喜歡撕裂帛錦,依舊不見笑容。幽王問道:“愛妃為何不笑?”褒姒答:“臣妾生平不愛笑。”幽王道:“本王壹定要讓愛妃開口壹笑。”發出詔令,不管宮內還是宮外,但凡能讓褒姒壹笑的人,賞賜千金。虢公石父獻計道:“先王昔日因西邊戎夷強盛,擔心有賊寇入境,便在驪山下安設了二十多所烽火臺,又放置數十架大鼓。凡有賊寇,放起狼煙,直沖高空,附近諸侯發兵相救,又擊鳴大鼓,催促他們快些趕來。到今數年以來,天下太平,未燃烽火。王上若要王後開口壹笑,必須壹同遊玩驪山,夜裏點燃烽火,諸侯壹定會派來援兵。到了卻發現並無賊人,王後必會發笑。”幽王道:“此計甚好。”便與褒姒壹同到驪山遊玩。
? 到了晚上,在驪山宮殿大開宴席,傳令點燃烽火。這時鄭伯友正在朝中,讓司徒引路,知道此事大驚失色,急忙奔至驪宮,上奏道:“烽火臺是先王用來應對危急情形的,這要讓諸侯信服。如今無緣無故燃起烽火,這是戲弄諸侯。若有壹日真遇危急,即便燃起烽火,諸侯也不會再相信了,到時要如何征兵來救急?”幽王怒道:“如今天下太平,什麽事需要征兵。本王今日與王後在驪山遊玩,沒什麽可消遣的,就戲弄諸侯玩玩。他日若有事,也與妳無關!”便不聽鄭伯的諫言,肆意點燃烽火,又捶響大鼓。鼓聲如雷,火光沖天。國都周圍的諸侯擔心鎬京有變,壹個個立刻領兵點將,連夜趕到驪山,卻只聽到樓閣內絲竹管弦之聲。幽王與褒姒飲酒作樂,派人向諸侯道歉:“幸好沒有外來的賊人,不勞煩各位再長途跋涉。”諸侯們面面相覷,收了陣仗回去了。褒姒在樓上,倚欄望見諸侯們忙來忙去,實則白忙活壹場,不覺拍手大笑。幽王道:“愛妃壹笑百媚生,這是虢公石父出力的結果。”於是賞了石父千金。至今俗語相傳“千金買笑”,原本是源於此。髯翁有詩,單說烽火戲諸侯壹事,詩曰:
良夜驪宮奏管簧,無端烽火燭穹蒼。
可憐列國奔馳苦,止博褒妃笑壹場。
(深夜驪宮裏仍奏著絲竹管弦,無甚緣由卻烽火連天。
? 可憐列國的諸侯們辛苦奔走,卻只是博褒姒壹笑。)
? 卻說申侯聽聞幽王廢了申王後立褒姒為新王後,上書道:“昔日夏桀王寵愛妺喜而亡了夏朝,商紂王寵愛妲己亡了商朝。王上如今寵幸褒妃,廢黜嫡子立庶子為太子,既違背夫婦道義,也傷了父子之情。像桀王、紂王那般寵幸妃子的情形在又出現了,這樣下去,夏朝、商朝的亡國之禍很快就會降臨到周朝。還望王上收回這有誤的詔令,但願能免卻亡國的禍端。”幽王看了,拍案大怒道:“這人怎麽敢胡說八道!”虢公石父道:“申侯知道太子被逐出宮,壹直心有怨艾。現在又聽聞申王後與太子都被廢黜,是有謀反之意,所以敢這樣攤開直言王上的過失。”幽王問道:“這樣的話,該如何處置他?”石父答:“申侯本來沒什麽功績,是因為女兒成為王後才加官進爵。如今王後與太子都被廢,申侯也應當貶爵,但仍為伯。發兵討伐他,希望不會有後患。”幽王準奏,下令削去申侯的官爵,命石父為將帥,檢閱兵車,準備興兵討伐申國。
? 到底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