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前院還是老布局,非對稱的格局,種植著數種花草樹木。春天的海棠、桃花、杏花,夏天的月季,秋天的柿子、紅棗,即便是冬天,也會有冬青樹,挑染著壹片蕭瑟。最初的香椿樹,隱於前院北側,樓跟前花池中,很不顯眼。後前院改造,中間綠植被移栽他處,留出空場停車,獨獨留下了北側的壹列。此時,香椿樹已經長到壹二樓間高。
本以為要和這兩棵香椿樹告別呢,母親還擔憂了許久,看到被留下了,她很是欣喜,閑著的空兒,就往窗外望望,就這樣,眼瞅著,春香椿的樹冠已經齊了二樓的`窗。有風吹來,似乎還帶著壹律香椿的香氣。
母親種植香椿,是守著家鄉香椿樹的壹種情緣。
春日裏,原野裏的百花都比不過這根並不蔥郁的香椿樹。香椿發芽,與桃李花期相差不多。在枝幹的頂端或者主幹側枝交叉處,萌發。店鋪裏的香椿芽,都是壹指長。捆著粗粗的草繩,幾塊錢壹小把。這是時令的稀罕菜。母親可舍不得,怎麽也要長到壹紮長,母親才去夠。
早幾年樹低矮,壹根短竹竿綁上壹段鐵絲彎成的鉤子,就可以夠得上香椿嫩葉。後來,壹年又壹年的,樹幹長得筆直筆直的,遠遠超過竹竿可及的範圍。於是,母親需要將數根竹竿接連捆綁,在二樓窗口和樓下相互配合,才能將適合的嫩葉夠下來。
每次跑上跑下,仰著脖子壹頓忙乎,母親總會汗流浹背。捧著發散香氣的香椿芽,母親想到的,並不是細數拿回家,而是大度地將其分享,也好這壹口的老鄰舊居定要送壹些。剩下的,我們幾個孩子,也是會有多多少少的給予。能上父母家餐桌的,也不過其中極少壹部分。畢竟來說樹只有兩棵,產量極為有限。
如此珍貴的香椿,母親和父親會制作不同的美食。壹簇簇齊整的,母親會做成香椿魚,略微散碎的,父親做成香椿炒雞蛋。
香椿魚的制作方法,是先將香椿用開水焯過。控幹。用面粉和雞蛋,水,鹽混合成面糊。面糊用筷子挑起來,緩慢滴落的狀態就好。
電餅鐺預熱,將香椿浸入面糊,用筷子夾出來,控壹下,再用另外壹雙筷子夾壹下,擠去多余的面糊。放入預熱好的電餅鐺,烙至雙面金黃即可。
如此制作,既保留了香椿的原香,又增加了面粉雞蛋的爽脆。尤其吃至香椿根部,更有嚼勁。此餅形狀像魚兒,顧名曰香椿魚。
父親擅長香椿炒雞蛋。這個相對簡單壹些。先用開水焯燙香椿,控幹洗凈,切成碎末。打入雞蛋,用鹽調味,拌勻,平底鍋攤平,至雙面金黃至成熟即可。
若香椿多,有存留,可以焯燙之後,控幹,用塑料袋密封後冷凍保存,可以將此味道延續下去。
再吃時,放室溫軟化後,按照往常流程制作即可。
這與香椿有關的,是春天的味道。這兩棵香椿樹,可是帶給我們這個小家***同享用美食的和睦時光。
香椿樹逐漸長粗長壯了。樓下鄰居,在兩棵樹之間,種了兩棵小花椒樹。本以為空間夠大,可以相扶相生,可有壹棵緊鄰香椿樹,總是生長不旺。母親遛彎時偶然發現後,跟我說,待今年的嫩芽夠過了,到了該放棄壹棵的時候了。每次去蹭飯後,我便在陽面小臥室午睡,母親與我聊壹些家常後,湊到窗前去看那棵即將離開的樹。它萌發嫩芽了,嫩芽快到壹紮長了。
鄰居聽聞母親所述,連說,沒事,沒事,不妨礙。
母親堅持,鄰居只得說好,好。
前幾日,母親夠了香椿芽後,鄰居將樹去除,各部,分於需要的人。根須整平,歸於安平。
母親湊在窗前,看,直說,這樣花椒樹就可以順利長大了。我說,香椿春日芬芳,花椒秋日收獲,總是有所得,真的挺好的。母親點點頭,說,可惜香椿移栽長不旺,要不,咋說也要想法子帶回老家去。妳看,那邊那壹棵就是移栽的,枝葉短小,好像戀舊壹樣。
聽著母親說,我亦會有壹些感慨:有時,我們都會想著去播種,但在城市,並無庭院,想如何,卻真的是苦無壹方土地。
母親40年前,牽著拉著扯著我們姐妹離開了家鄉,這麽多年來,不管是跟隨父親各處旅居,總是忘不掉曾經的鄉音,曾經的味道。或許對於我們來說,這只是香椿的味道,但對於父母親來說,卻是家鄉的味道。能夠吃到,就好似回到家壹般。
如此,我計算著,若將來有機會,在老家老院裏,也種上幾棵。補壹下槐樹籬笆的缺口,也可以讓往來的鄉親,在春日裏,吃上這鮮嫩的香椿芽兒。
即便我們回去趕不上時節,也可以在偶爾回鄉時,看看,那壹方綠蔭,聆聽樹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