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將它稱作榕城,夏日的夜,圍坐在榕樹下,壹任長須輕拂,對這個城市的不喜歡會在風中壹絲壹絲淡去。當我壹個人在路上,隨處可見的榕樹給了我呵護,它象壹個長者,讓我生出依靠之心。在辦理入住手續時,正是和兒子初次分別的時候,脆弱無所不在地襲來,我多次依在樹幹上,祈求榕樹給我力量。曾經把君比成榕樹,想表述的就是這種感覺,因為他陪伴我走過了那段淒惶不堪的日子。
福州沿閩江而落,加上城內數不勝數的內河,站在高山之巔,城市永遠被朦朧的霧氣所罩,不曾清晰。這裏的人們對閩江有著母親般的情感,稱其為母親河,福建因此簡稱閩。閩江上碼頭眾多,我們公司的萬噸外貿碼頭位於跨江大橋畔,夕陽西下之時,在紅霞裏遠眺,風光旖旎。看那潮起潮落,會有壹些感動悄然而生,會有壹些喜歡淡淡醞釀。
景致
城裏最具特色的建築,當屬三坊七巷,那是福州歷代的文化中心。每壹條巷子裏,名人們跨越了歷史時代比鄰而居。殘存的青石板,斑駁的白墻,零落的黑瓦,禦賜的牌匾,無壹不在訴說曾經的繁華。這邊的故居都是免費開放,我去過嚴復的,林覺民的,林則徐的,修葺較為完整。而更多的故居只是掛了壹個小牌子,尚有居民入住其中,看過幾處,木刻的細致古井的幽深,令人回味。身處那些巷子裏,歲月的飄忽變得輕淡,不禁讓人屏了氣息斂了舉止,冥想昨日。聽聞政府有恢復三坊七巷的計劃,我卻並不以為有此必要。我們將其故居恢復保留,用著所謂的回復舊貌壹詞,最後門可羅雀空余磚瓦,倒不如銘記名人們創造的歷史財富。放在心裏與放在眼裏,我願意選擇前者。
市內的廟宇眾多,著名的有湧泉寺、西禪寺。湧泉寺大殿前兩尊北宋時期的陶塔舉世聞名,西禪寺內宋時的荔枝樹這個季節果實兀自累累,這是我個人的看點。我對廟宇天生有幾分惶恐,往往不能近前觀賞,所記憶的東西多為皮表。這兩處的香火十分興盛,每每逢年過節,公交公司都要增加車次延長運行時間。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我將自己打造成壹個無神論者,而又因了自廂的小資情緒,冥冥中又相信天命之說。於這般的矛盾中徘徊,成就我今天的入廟不拜,急時求佛的古怪行徑。
市內的山,除去那前面提及的三個,還有鼓山。鼓山當屬市內最高的山峰,是我最近加強運動的地點之壹。沿階而上,兩旁的摩巖石刻靜默地傳遞悠遠的輝煌,長者講述的相關典故,讓我跟著去到遙遠年代神遊不已。山頂見不到溫和的榕樹,倒有青松散落,越往高處越顯出風姿,直奔黃山松之氣勢。冬日裏,於人煙稀少之地,和兒子坐在石階上,摟他入懷,沐浴暖陽,溫馨的感覺漫山回蕩。兒子亦能體會到這種幸福,時不時會鬧著要去爬山,因為目前的工作,不能每日守在他的身邊,彼此的失落之痛,只在這假日裏的親密無間裏緩緩彌補。
文化
福州方言已被大英博物館收藏,正因如此,市內開展了宣傳福州話的活動,出發點是擔心後人須到英國才能聽到自己的方言。從對文化的保護立場上說,這種做法相當必要,而對於壹座移民人數日漸增多的城市來說,其中的不便甚為突出。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遇見每個人都會在第壹時間試圖用方言來和妳交流,及至發現妳也不懂方言才會松下壹口氣來轉用普通話,這期間的感覺,就象在看壹場蹩腳的話劇。
福州的地方戲劇是閩劇,大本營就在福州,演唱用的也是本土方言。閩劇也壹如眾多的地方戲劇,正在苦苦地掙紮,不過仰仗了白發鶴顏的老年觀眾殘存。公司所在的小村,民風純樸,逢年過節便會請來戲班子,燃放鞭炮,叮叮當當地唱上幾天幾夜,村裏的人大都能跟著哼唱幾句。或許只在這些離開都市的僻靜角落,戲劇還能生存在人們的心中。這讓我想起黃土地上的秦腔,站在狂風裏吼上壹嗓子,回蕩在群山裏,令人回味。
因為歷史原因,福州雖然作為國內首批對外開放的城市,卻始終保守不渝,真正行動起來也就是在這十年的時間。它重復了所有城市改革走過的路子,迫不急待地推倒蝸居建起高樓,讓那亮麗與灰暗極不和諧地交融,又因此缺乏應有的規劃和完整的建設體系。於是,我們常看到城市的某處又被拉開了拉鏈,反對多次拆遷的標語,內河的汙染嚴重等等,諸如此類事件,每天都在輪番上演。
在移居海外的大軍裏,福州飾演了壹個並不光彩的角色——偷渡。曾有朋友戲言,美國人不知道洛陽不知道麗江的很多,但不知道福州的屈指可數。海外的移民,幾代下來積累了壹些資本,於是返回故鄉投資經營,相當壹部分民營企業便是這樣匆匆而就的,他們沒有完善的企業經營策略,沒有濃厚的企業文化背景,有的只是對利益對投資的急切要求,所以能夠長久生存下來的如鳳毛麟角。
美食
閩菜屬國內八大菜系之壹,其中最為聞名的是“佛跳墻”,配料極盡奢侈之能。系用魚翅、海參、雞、蹄筋、幹貝、香菇、鮑魚、筍尖、鴿蛋等 20多種原料和配料煨制而成,其特殊而濃烈的芳香,引誘得吃素不吃葷的和尚聞到都不能自持,逾墻而來。故而得名。市內的聚春園菜館以此菜揚名,其他大大小小菜館都有這道菜品,只是用料功夫相差頗大,不能望其項背。與福初相識之時,他問及這道菜,說想自己做試試,等我找了資料發與他,他嘆氣道不吃也罷。因是名菜,價格已經高到常人難以承受之地,而且還要提前數日預約,所以我們大都是吃著這個名字的菜而不知此菜的真正味道罷了。
與那高貴的佛跳墻相比,其他的美食就顯得親近了許多。壹些小吃已經滲透到人們日常的生活中,舉手擡足間可見,我也是查了資料才知道原來我每天接觸的都屬於福州美食文化範疇。比如“鼎日有”的肉松,“大世界”的烤扁欖,塔巷的魚丸,還有線面,太平肉燕,太極芋泥,鍋邊糊,光餅等等,這些才是尋常百姓的美食。光餅的由來值得壹提:明朝嘉靖年間,戚繼光奉旨入閩抗倭,福州百姓制作了壹種用面粉加少許食鹽烘制而成的餅類食物,又為了便於攜帶,中間帶有穿孔用鹵鹹草穿起來,掛在戚家軍將士的脖子上。後來,人們為紀念戚繼光抗倭,就稱此餅為“光餅”。
提起美食不能不令我想起前陣子火暴壹時的臺灣美食節。所謂的臺灣美食大多為福建流傳過去的,象尋常的線面,被他們改稱為面線就能賣二十元壹碗,龍須糖被臺灣人的手捏過之後便價值不菲。我混在湧動的人流之中,品著自己家常食用的小吃,付著數倍數十倍的價格,很是暈眩。包裝的重要性、政府導向、輿論宣傳、品牌形成,實實在在地給我們每個人上了壹堂課,不能不讓人深思。聽到僑居海外的老人們感嘆魚丸和鍋邊,象壹根細細的線牽著他們往家鄉跑,不禁為自己對所謂臺灣美食的捧場汗顏。
思緒
我很想表達對這個城市的喜歡,畢竟我會在這裏停留相當的時間,或許還會在這兒度過我的晚年。而我對這個城市的不喜歡就象蠶絲,抽之難斷,我壹直說這是個沒有特色的沒有文化底蘊的沒有厚重凝聚力的城市。作為城市的壹分子,我並沒有盡到對這個城市的任何責任,有的只是要求並非給予。在文明城市的評選之時,我和夫騎自行車帶了兒子四下逛蕩,在過壹個地道的時候,兒子猛地跳下來,指著我們說:文明城市就毀在妳們的手裏啦!我們笑,那些天將這句話當作了警言時時糾正自己的言行,只是時間壹久,大家又都淡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