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圩裏老屋堂心裏的條幾下至今還倒扣壹壇腌蘿蔔,那還是母親在世的時候腌的,我壹直也沒舍得吃。每壹次回去,只要是看見那壇腌蘿蔔,就覺得母親還活著,壹直都不曾離開過。
農村人家的桌子上從來不缺腌菜。數九寒天裏,母親早早起來常常會熬上壹鍋稀飯,有時也會順帶著搭上幾根山芋。壹盤腌蘿蔔抑或是腌芥菜就能讓我哄下兩大碗稀飯。
腌菜誰都會,但同樣的手法,不同的人腌出來菜味道卻是不壹樣的。
年年壹到霜降時節,地裏的蘿蔔個個早早就撐破的土壤露出了大半個豐腴白嫩的身子。嘗過了風霜的蘿蔔便變得水份十足了,吃在嘴裏也覺得甜絲絲的。
等上壹個暖暖的晴天,將蘿蔔從地裏撥出來,放到田埂上或是稻床上攤曬上兩三個日頭。待有稍許癟時,就可以挑回家,剪去蘿蔔櫻子,然後壹層層的放到缸裏,撒上適當的鹽。待腌上稍許時日,鹽控出了蘿蔔裏的水分後,再用木杵每天攪上兩回,就可以讓每壹顆蘿蔔都均勻幸福的沈浸在鹽水裏。這樣過不了幾日,就會散發出那種腌蘿蔔的香味了。
敞在缸裏的蘿蔔是擱不久的。那些年鄉下腌的鹹菜,是要挨到來年開春青黃不接的時候打救急的,也是桌子上的壹道主菜。
母親將壇洗凈瀝幹,就著缸裏的鹽水將蘿蔔洗洗擺擺幹凈後,壹顆壹顆的又捺到壇裏。然後再用洗衣的棒槌給揣緊實了,封好壇口,就這樣放到來年也不會壞掉了。
腌好的蘿蔔,炒的時候放上壹點自家磨的辣椒糊。有稍許的鹹,些微的辣,咬起來又清又脆,有壹股自然的香。不管是稀飯還是幹飯,只要有了這腌蘿蔔,就有了食欲。
開壇後的蘿蔔,過些日子再吃時,因透了空氣的原因,上面的壹層往往都化了且結了壹層白花。上了花的化蘿蔔用清水溫柔的洗凈後盛在碗裏,添上少許香油和辣椒糊後,放在飯頭上蒸。其實,這蒸化蘿蔔才真的是別有壹番風味,入口即融,先是微辣中帶著些許的苦味,然後又慢慢的在口腔裏漾起壹種莫名的喜歡。這味道會纏上妳的舌尖,會惹妳念念不忘。
妻年年也會腌壹點鹹菜,都是即腌即吃的那種,雖也開胃,但卻風味不同。
自母親去世之後,那種農村裏用壇腌的陳蘿蔔就再也沒吃過了。或許,生命中有許多的美好在心裏常常懷念著,也是壹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