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的本質是最早用非宗教語言向世界陳述,是“早期人類揭示自身精神的壹種方式,壹種精神投射的模式”[4](P90)。希臘神話最本質的特征就是神與人的“同壹性”。從神話的壹般意義出發,神話中的“神”似乎是無限的,神的生命也就成了希臘先民所追求的理想和努力實現的目標。但是,希臘神話中的神和傳說中的英雄並不是絕對自由的,可以為所欲為。他們不僅不能完全主宰人類的命運,而且還有壹個他們無法擺脫或者無法改變的東西——“神諭”(或者“命運”或者“宿命”)懸在他們的頭上,這是神族內部的自我否定(不管是自覺還是不自覺,願意還是不願意)。
希臘神話傳說和各民族壹樣,都是起源於“用想象和借助想象對自然力進行征服、支配和形象化”的產物[5](P113)。由於生產力水平低下,原始時代的希臘人對社會和自然的認識極其有限。他們對許多自然現象、社會現象、生活現象感到不可理解,借助想象解釋周圍的壹切問題。他們認為自然界的壹切現象和變化都服從於上帝,壹個廣義的上帝,人類的命運是上帝安排的。因此,希臘人賦予各種自然力以超自然的形象(神),並用神的形象來解釋自然和社會生活。事實上,神話傳說中的神和英雄的故事是壹個氏族和部落輝煌成就的象征,是人們在幻想中“以壹種無意識的藝術方式加工”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5](P113)。
希臘神話告訴我們,眾神的生活是幸福的,他們的身體高大英俊。希臘人把中國最高的山奧林匹斯山變成了眾神居住和生活的天堂。但人類生活在無限的時空裏,生命受自然規律的束縛。在黑暗中,人們把時間分為過去、現在和未來,把空間分為天堂、土地和地獄。空間和時間構成了反映生命活動的坐標。古希臘人在極其艱難復雜的自然環境中,以空間的地面和時間的當下為生命活動的基礎,努力追求永恒的未來和天上諸神的生命。在古希臘人的想象中,神是萬能的,不可戰勝的,因為他們對過去和未來了如指掌。似乎沒有什麽是上帝不可侵犯和褻瀆的,沒有什麽是上帝不可動搖的。這些超人的物體可以脫離生命的自然羈絆,進入人類所能想象的最高生命幻想。其實不然,“諸神的生命不過是人類構想出來的永動機”[6](P2)。諸神也有智慧和力量的極限和局限,他們和英雄壹樣悲傷和苦惱。古希臘人認為有壹種超越神和人的力量,對神和人有同樣的約束力。這就是“神諭”,神秘而難以改變。先知的力量控制著世界上所有的進程。神諭是什麽?甲骨文是古希臘先民沒有征服的自然環境和沒有認識到的社會發展客觀規律。
希臘神話和傳說向我們展示了奧林匹斯山神系統和作為其後代的人類英雄的故事。荷馬史詩和赫西亞德神譜使其具有鮮明的譜系和“內部整合的整體結構”[7](P15)。眾神譜系不僅反映了神族的發展歷史,也反映了古希臘人對宇宙和自然生成的看法。如果說神譜構成了希臘神話的故事,構成了英雄傳說的主幹,那麽神諭就是成熟的希臘神話的靈魂,意味著籠罩在眾神和英雄頭上的壹種神秘和不可逆轉的必然性。
神諭有兩種:壹種是上帝意誌決定的(狹義);第二,連神仙都對它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命運或者宿命。在古希臘人看來,帕納薩斯山腳下的特爾斐神廟的神諭(即第二神諭)是至高無上的神聖。古希臘人以熱愛自由著稱,但他們始終承認某些外在神秘命運的不可逆性,他們的自由理想與後來的黑格爾相似。希臘人的自由說到底就是外在的命運或必然的默認,而神諭就是這種命運或必然性在人面前的展示。希臘神話和傳說處處暗示著神諭的力量。“壹部希臘神話就是壹部記錄各種神諭發展和實現的歷史”[3](P17)。在泰坦星系中,克洛諾斯趕走了他的父親烏拉諾斯,奪取了神的寶座。死前,烏拉諾斯預言(也就是第壹個神諭)克洛諾斯會被他的兒子殺死。之後,克洛諾斯吞下了自己生下的兒子(只有最小的兒子宙斯因為母親瑞亞交換了石頭而幸免於難),但他也難逃命運的轉折。烏拉諾斯的預言終於實現了,宙斯取代了克洛諾斯,成為新的上帝之王。特洛伊王後赫卡帕在夢中得到神諭,說特洛伊王國將因她的孩子而化為灰燼。為了避免這壹悲劇,國王和王後在她壹出生巴黎就拋棄了她,但巴黎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在判斷出最美麗的女神後,她綁架了斯巴達王後海倫,導致了10年的特洛伊戰爭,最終將特洛伊城化為灰燼。底比斯的國王拉伊俄斯在為他的兒子向上帝祈求時得到了壹個神諭,他將死在他兒子的手上。所以他雖然得到了壹個寶貝兒子,但在兒子俄狄浦斯出生三天後就拋棄了他。長大後,幸存的俄狄浦斯從先知普羅米修斯那裏得知了這個神諭,離開了家鄉,但最終還是發生了殺父娶母的悲劇。神諭的力量也充分體現在赫拉克勒斯和珀爾修斯等英雄的傳說中。所以神和英雄的自由不是絕對的。雖然他們的生活是幸福的,行為是自由的,但他們也受制於某種外在的神秘命運或宿命。在這裏,甲骨文向當時和後世的人們展示了壹種深刻的思想,“它意味著某種抽象的、先驗的本質概念”[3](P18)。
神諭所揭示的命運或宿命,通過希臘悲劇的中介,深深地影響了後來的希臘哲學,“並最終演化為希臘哲學中的起源、本質、必然和邏各斯(道)”[3](P18)。
神譜是希臘神話傳說的主線,甲骨文成為維系神譜和英雄譜系發展的內在邏輯。神權更替,英雄家族更叠,正是實現神諭的過程。不同的是,在無奈神諭的情況下,與諸神的幸福生活相比,英雄們的生活往往充滿了艱辛和不幸。從這個意義上說,“希臘神話表達了人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而希臘英雄傳說反映了人們對痛苦的現實生活的悲哀”[3](P19)。源於祖先崇拜的英雄傳說,反映了人類征服自然和社會的鬥爭。傳說中的英雄,據說都是人神結合產生的,因為希臘人認為,作為自己祖先的英雄,必然有壹個神的起源。上帝和英雄雖然有血緣關系,卻表現出完全不同的人生。本質上,這種差異就是理想與現實的差異。主人公的行為是人們試圖超越現實,走向理想的故事。
從這個意義上說,神話是喜劇性的,而英雄傳說是悲劇性的。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只是因為他們經歷了各種磨難,而這些磨難正是原始社會希臘人所面臨的困難和壓力。《西西弗斯的勞動》成了他們生活的縮影。面對命運的無奈和自然環境的“坦塔羅斯式折磨”,這些英雄們依然在掙紮和掙紮,卻依然無力改變現狀。所以他們的命運註定是悲慘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最後死於射手座。阿喀琉斯的致命弱點終於被帕裏斯的箭射中;傑森在孤獨和悔恨中死去;俄狄浦斯被對自己罪行的悔恨蒙蔽了雙眼,不得不再次流亡...帕洛普斯家族的後裔(如阿特柔斯、泰特斯·奧斯特、阿伽門農等。)不停的自相殘殺,亂倫,壹切悲劇的根源都是神諭。希臘神話中的英雄傳說通過傳說中的英雄實現了這些神諭,就像黑格爾的絕對精神是通過亞歷山大、拿破侖等現實英雄實現的壹樣。然而,希臘人本質上是樂觀的。英雄死後,都得到了優厚的待遇,這對活著的人是壹種極大的心理安慰,從而鼓勵他們模仿英雄的行為去創造豐功偉績,甚至使古希臘人以樂觀的心態面對生活中的困難和悲劇。
神諭的不可逆性導致了希臘神話的發展和神族的延續,機會是靠內在的自我否定來完成的。在希臘神話中,神族的至高無上是通過“禁忌-放逐-反叛-替代”的方式以暴力實現的。從烏拉諾斯到克洛諾斯,從克洛諾斯到宙斯,每壹次繼父的事業都是通過艱苦的鬥爭實現的。在英雄傳說中,神諭顯示下自我否定的例子也很常見。在神和英雄的自由意誌背後,總有壹種更深層的決定論——命運決定論,這也使得神和英雄的自由意誌成為命運自我實現的中介和手段。整個希臘神體系發展出來的自我否定機制,以悲劇的方式自由地表現了神諭的決定論。這種以暴力方式的自我否定機制,在超越了道德理性之後,獲得了更高的理性,即神諭控制下的命運與宿命的理性。正因為如此,克洛諾斯和宙斯逾越了父權制,俄狄浦斯殺父娶母,強大的赫拉克勒斯死於妻子之手,帕洛普斯家族的後代自相殘殺,都是由無法逃脫的命運所決定的。這種由神諭主導的命運決定論,是希臘神話中唯壹帶有形而上學成分的東西。它有兩層含義:從內在來看,這種自我否定機制體現了神諭神秘而殘酷的力量;從外在來看,這種自我否定的機制表現出壹種新陳代謝的社會進化思想,推陳出新,以變化為本質,不斷超越現實和自身。埃斯庫羅斯的《阿伽門農》告訴我們的就是這種思想。[8](P247)
希臘神話以悲劇的方式展示了神諭的決定論。神諭不可侵犯,不可避免。神諭作為壹種外在的客觀性,高於壹切神靈。面對這種外在必然性的神諭,希臘諸神和英雄們就像上帝在可怕的洪水面前拋棄的人們壹樣驚恐。在《被縛的普羅米修斯》中,埃斯庫羅斯描述了命運對眾神的絕對支配。當宋隊長勸普羅米修斯向宙斯妥協,避免血肉之軀的痛苦時,普羅米修斯回答:“...然而,主宰壹切的命運不允許...技術的力量遠勝於命運。”由此可見,此時所有的神和英雄都只是低等的存在,在他們身上還有壹個更高的存在,是自持的、不可知的、超驗的、形而上的。如果希臘神話中有神的話,那就是神諭。正如羅素所說,“真正能在荷馬的詩中找到的,不是奧林匹克之神,而是連宙斯也不得不服從的命運、必然性、宿命的存在。”[9](P33)此岸的各種神的背後都有壹個獨特的絕對的神在起作用,通過神來支配人的現實生活,而神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不再是獨立自足的主體,而是漂浮在此岸之上和之外的唯壹的神——命運的手段和許多樣式。在命運面前,奧林匹斯人曾經就像波斯皇宮裏的太監,卑微到在他們的禦令下連頭都不敢擡。
綜上所述,我們知道希臘神話及其旺盛的生命力來源於神諭,以及由此導致的神系統內部的自我否定機制。然而,當荷馬和赫西亞德將流傳於民間數百年的神話系統化時,也埋下了希臘神話危機的種子。希臘神話中多神教的這種矛盾——自我否定——實際上表明了從多神教向壹神教轉化的趨勢。劇作家埃斯庫羅斯意識到了這種潛在的危險,並借先知普羅米修斯之口預言了希臘神話發展新階段的可能性。宙斯在天庭的統治確立後,他的子女和兄弟不再被強制鎮壓,天庭出現了更加寬松的民主氛圍。宙斯與眾神和睦相處,不像他的前任那樣專橫(偶爾除外),他就像壹位慈祥的父母,壹位有威望的長者或現代議院的議長。正如湯因比所說,宙斯在天堂的地位“與後來的憲政國家的君主非常相似,但它只是為命運和自然的角色提供了壹種權力的象征”[10](P324)。宙斯行為的改變,本質上是從專制精神向民主精神的過渡。宙斯是希臘眾神之父,但所有的神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宙斯尊重他們,他們也尊重他;雖然有時他會責罵他們,威脅他們,但他們要麽服從,要麽退縮,抱怨;但宙斯從不使事情走極端,他通常處理每件事都讓每個人滿意..."[11] (P275)民主(妥協)在這裏取代了專制和獨斷,這從宙斯對特洛伊戰爭態度的轉變中顯而易見。但即便如此,在神諭的支配下,宙斯也面臨著和他祖先壹樣的命運。普羅米修斯作為先知,因為締結婚約,知道宙斯會被自己的兒子推翻(希臘民間有兩種傳說,壹種是宙斯和塞墨勒的兒子狄俄尼索斯會代替宙斯;據說宙斯娶了海神忒提斯,還生了壹個兒子取代了他的權威。[12](P208)。宙斯得知這壹神諭後,被迫向他的敵人普羅米修斯求助,但普羅米修斯決心不向宙斯透露。結局是喜劇。先知向天王妥協,宙斯避免了這樁婚姻(海神忒提斯嫁給了人間英雄珀琉斯,他的兒子阿基裏斯,黑格爾稱贊他為希臘人贏得了特洛伊戰爭,但未能推翻宙斯的統治)。神諭失去了對神的約束,希臘神話面臨僵化和老化。這是因為希臘社會的生產力在荷馬時代後期有了很大的提高。隨著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征服自然能力的加強和“自然力被支配的事實,神話消失”[5](P113)。
神諭的不可逆性成為希臘神話的永恒主題,不僅表現在民間傳說和希臘悲劇中,而且通過抽象與後來所有哲學和宗教的決定論——命運、宿命、必然性、上帝、絕對精神等相關。,希臘哲學是在改造希臘神話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整個希臘哲學是對希臘多神教的否定”[3](P37當然,神話中神諭的存在並不是諸神和英雄自由意誌的報應,而是與自由意誌無關的不可改變的命運。希臘神話中的神是“人性之神”,有壹種自然狀態,但神諭和命運有壹種抽象的東西。這種模棱兩可的特征使希臘神話在後來的希臘哲學中發展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傾向,即宗教殉道意識和世俗英雄主義(神話傳說中分別以普羅米修斯和阿喀琉斯為代表,現實世界中以蘇格拉底和亞歷山大為典範),成為後來西方歷史發展的主要內容和西方文化基本精神的雛形,使西方文化整體表現出對現實的不斷超越和對比東方文化更高更好生活的不懈追求。
古希臘人是歐洲最早進入文明時代的民族,希臘神話傳說也是歐洲最早的民間口頭創作。在希臘神話中,自然力和自然現象被人格化,被奉為神靈,其實質是古希臘人認識世界、探索世界規律的願望。恩格斯指出,希臘神話和荷馬史詩是“希臘人從野蠻走向文明的主要遺產”[14](P22),但宗教成分較少,核心是以人為本。他們通過神諭向人們展示了自然和社會的約束,神諭的終結讓世人堅信了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