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的家鄉還處於吃同壹口鍋,生產合作社的末期。當時全村人壹起勞動,壹起生產。每到農忙季節,村裏的男男女女都出去打工“搶厘米”。除了老人,我們被留在了生產隊。當然,我們子女無事可做,老人家裏有其他安排,比如曬(收)谷子、生火、做飯、照顧孩子等瑣事,而我們子女的事情自然好玩,經常做大人不喜歡的事情。
我家就住在村生產隊旁邊。二樓有五棟空置的樓房和壹個大體育場,都是村生產隊的。生產隊自然是集體的。空房間是村生產隊的糧倉,裏面堆放著村裏的口糧。因此,無論是秋收還是農閑,這裏都成了曬谷子的場地,這些谷子歸村裏集體所有,由家裏的老人專門打理,這也成了這些留守老人“搶厘米”吃飯的工作。
就我記憶所及,那時有很多麻雀。這些常見的小動物在當時的人們看來並不奇怪,也不值得稱道。太多人投來輕蔑的目光。他們不僅無聊,而且貪婪。當他們抓到食物的時候,還不到10,於是人們就不再關註他們了。
每天黎明時分,我都能在睡夢中聽到麻雀的鳴叫。他們經常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他們的行為總讓人覺得有點無聊。因為麻雀的巢總是放在屋檐和墻壁的縫隙裏,所以在家鄉人們把麻雀叫做“平民麻雀”。按照當時的說法,也應該算是“貧農中農”!。
眾所周知,麻雀在屋檐和墻壁的縫隙裏築巢。於是,每家每戶的屋檐、墻壁的裂縫都成了他們的避難所。但我覺得麻雀在生產隊的屋檐和墻縫裏呆的最多。它們飛出去又飛進來,不停地叫著。它們三個壹組地飛,有時飛到樹上,有時飛到屋頂,有時互相追逐,打架,扭成壹團,從半空中落回地面,瞬間又飛到空中,再飛向遠方,很像壹群長不大的孩子,發出無盡的噪音,這也是我壹生中最難的記憶片段。
麻雀是非常警覺的動物。只要靠近它們,它們就飛得遠遠的。但它也有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有偷吃的習慣,或者說每當遇到好吃的總是不顧自己的死活。每當午休時人們稍微安靜壹點,他們就開始放肆起來,成群結隊地從空房間裏偷小米充饑,有時甚至趁飼養員不註意。
生產隊裏有個外號叫“老大嘴”的老頭,聲音很大。他是專門看守打谷場的老人。因為他聲音大,生產隊長就給了他這個任務,負責趕走空房間裏偷吃小米的麻雀。起初,只要他的“喇叭”壹吼,五間空屋頂和操場上的麻雀就嚇得四處逃竄。看著驚飛的麻雀,他笑得淚流滿面,露出幾分得意的樣子。然而,久而久之,麻雀們早已習慣了他的伎倆,他的“號角”也漸漸失去了作用。而不是他親自在現場喊話,麻雀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這可把“老板嘴”氣壞了。他的“趕麻雀”線盤旋在屋頂和操場之間。到最後,看他真的累了,別人給他想了個辦法。他們用十幾個稻草人把他綁起來,放在屋頂的不同角落,驅趕麻雀。剛開始這種方法有點效果,但最後沒什麽效果。他急得直跺腳,不停地念叨著“該死的麻雀,該死的麻雀”之類的話...
那壹年,正是知青上山下鄉的年紀。生產隊來了很多知青,有男有女,都住在竹柵欄圍起來的空房間裏,口音南方口音北方口音,說話像吵架。當年,我窮啊!有錢人往往幾個月都買不到肉,這可把農村的知青餓壞了。經常看到幾個男知青用不同的方式抓麻雀,有的用簸箕,有的用彈弓,有的用從村民那裏借來的火藥槍。壹槍能打翻二三十只麻雀,壹眨眼就能灌滿壹把麻雀。我還記得空房間門口的空地上堆著厚厚的麻雀羽毛,足夠兩個人搬。每當夜幕降臨,空蕩蕩的房間裏每天都飄著讓人流口水的味道,還有沒完沒了的打拳聲和尖叫聲。這時候鄰居家的老太太總是嘮叨:“吃點麻雀肉我好開心。”在當地人眼裏,吃麻雀肉是最被鄙視的。當然,對於這些知青,當地人也是另眼相看,因為他們都是外地人。沒錯,人們年輕時從城市遠道來到荒地,在那裏,連鳥都不拉屎,以獲得鍛煉和教育,並與當地農民壹起吃飯、生活和工作。現在想想真的很棒。
在這群知青中,有壹個叫李德彪的李,壹個又黑又瘦的人,30歲左右,長著壹張娃娃臉,經常來我家串門,給我爺爺講他們當地的生產、生活、風俗。因為那時候我還小,沒有讀書,中文也不是很懂,而他又滿是地方口音,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只是個外人。爺爺告訴我,李德彪住在壹個深山老林裏,現在已經記不清地名了。好像是在雲南的某個地方,那裏道路不通,氣候常年寒冷。食物主要是土豆。他問我想不想吃土豆做他兒子。雖然爺爺是在開玩笑,但我心裏真的很害怕。有時候李德彪會附和我,跟我說他要帶我做他的兒子。這個時候,我會害怕的哭。想想當時的情景真的很搞笑。
隨著長時間的交流,我和李德彪不再陌生,建立了良好的關系。他經常讓我開心。他看到我就叫我大眼睛(我小時候眼睛特別大)。他經常和我躲在壹起,用石頭打架,還教我認字。我還依稀記得他教我的阿拉伯數字“2”。那時候我會寫“2”字,很有成就感。
李德彪是抓麻雀的能手。他可以用很多方法抓它們,比如簸箕或者磚頭。他的槍法有點殘忍。他就是那個壹槍打翻二三十只麻雀的人。李德彪專業抓麻雀。他先在屋頂掃了壹塊空地,在空地上撒了壹些谷子,用壹根短棍把簸箕穩住,用麻線把短棍的下端捆住,然後隔著壹段距離握住麻線的另壹端,等著麻雀進圈,迅速拉動麻線,簸箕就把麻雀蓋得滿地都是。這樣抓到的麻雀都活蹦亂跳的。至於用磚頭抓,效果並不理想。最多的時候壹天抓十幾只鳥,大部分都死了(麻雀偷吃東西的時候被帶器官的磚頭砸死)。為了討好我,他不用這種方法,我自己也不想要。
他還有壹種捕捉方式——“掏鳥窩”,這種方式不是隨時都可以做到的。壹般他要等到晚上,麻雀歸巢之後,而且很危險。我經常在他的帶領下遊到屋檐下挖鳥巢。他向生產隊借了最長的竹梯和便攜式手電筒,在有標記的地方挖出了麻雀窩。為了方便操作,我和他在房頂上配合。我的任務是接收他抓進鳥籠的麻雀。壹個小時後,我肯定能抓到滿滿壹籠子的麻雀。對我來說,這是壹個非常簡單的任務,也是壹個有趣的活動。
吃麻雀肉是壹件很享受的事情。每當我吃午飯或者晚飯的時候,我都會端著我特制的錫碗去李德彪的廚房和他壹起吃飯。食譜很多,有好幾種麻雀肉,但我喜歡吃香煎的麻雀肉,壹次能吃十幾個。那時候香油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不僅聞起來香,炒菜也香,更別說麻雀肉了。
李德彪在我們村生產隊待了8年,已經能流利地說我們民族的語言了,在村生產隊也找了對象。她是村生產隊裏最勤快最漂亮的“小芳”,那些日子能讓他開心。可以說是皆大歡喜。時光荏苒,轉眼間,八年過去了,李德彪要帶著心愛的兒媳婦回老家了。告別的那天,我哭得像個啞巴,緊緊抓住他的手,卻無法阻止離別的悲傷。我站在村頭的小山上,揮揮手,直到他和他的兒媳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自從李德彪走後,我就沒有他的消息了,直到現在。
說也奇怪,在李德彪走後的第二年,我們這壹帶的麻雀瞬間消失了,再也聽不到麻雀的鳴叫。人們起初不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忘記了。畢竟人還是要活的,太陽還是正常升起的。
聽村裏老人說,麻雀被李德彪抓走了。當時老人說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就信了。